闹市裸奔,怒讨工伤儿子60万“救命钱”

时间:2022-10-22 10:10:10

闹市裸奔,怒讨工伤儿子60万“救命钱”

2005年11月27日上午10时许,重庆市最繁忙的解放碑广场,一名年逾五旬、上身的老汉推着手术担架床,步履沉重地走着。突然,老汉放开担架床,脱掉裤子,地跑上碑台,高举一条红布横幅高呼:“包工头给我血汗钱!救儿子,救我全家!”很快,围观的市民多达千人。

光天化日之下的闹市区竟然出现如此尴尬的一幕!当地媒体迅速曝光,一夜之间,裸奔事件震惊全国。有谁知道事件背后潜藏着老汉全家揪心泣血的悲情故事……

小康人家天降横祸,打工儿子不幸砸成“植物人”

2003年?月10日上午9时多,重庆市沙坪坝区华宇金沙港湾工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27岁的建筑工人刁广文正在4米深的基础井下从事地基工程的打井作业。在吊装土石时,起吊机拉绳突然断裂,重约25公斤的土石桶垂直坠落,恰巧砸在他的头部和颈部,他当即昏死过去……包工头简登太与工人们连忙将刁广文送到西南医院抢救。

次日,刁广文转至重庆中山医院。医生诊断他为颈椎断裂、商位截瘫,必须立即做颈椎安钢板手术,要求伤者家属签字。简登太这才打电话给刁广文的父亲刁明生,告诉他刁广文受了重伤。刁明生听到这一坏消息顿时失声痛哭,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呀!倘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家今后怎么办哪……”

今年55岁的刁明生家住重庆江津市永兴镇万世村,他与妻子孟明云省吃俭用、含辛茹苦把独生儿子刁广文拉扯大。1993年,高中毕业的刁广文与同乡一起去贵州省六盘水市矿务局从事建筑工作。1995年,刁广文与做蔬菜生意的李玉珍相恋结婚。次年,小夫妻俩有了爱情的结晶。

1998年春节,刁广文带着妻儿回到重庆老家。过完年,他随邻村的包工头简登太去重庆市区打工。随后,李玉珍孤身一人去广东省东莞市打工。哪知道一家人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就遇到这么大的灾祸!

刁明生火烧火燎地赶到医院,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儿子。他从早到晚守在儿子的身旁,一遍遍地呼喊儿子的名字,盼望儿子快快醒来。

一个多月不知不觉过去了,刁广文的病情仍不见好转,他每天都离不开呼吸机。简登太见每天都要支付上千元的医疗费用,就向刁明生提出为刁广文转院的要求,但遭到了刁明生的拒绝,他因此表示,如果刁广文不转院就不再支付治疗费,并提出一次性赔付刁广文伤残费。

在包工头简登太的要挟下,没有法律知识又憨厚老实的刁明生只好代儿子签下荒唐的协议:一次性赔付刁广文伤残费4.5万元,双方不得反悔,今后的一切医疗费用与简登太无关。

刁广文与死神抗争之时,更大的打击又降临了:结婚已八年的妻刁李玉珍得知丈夫刁广文“成为植物人”,竟给公公刁明生打来绝情电话:“你们今后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再也不会回来,你们就当我死了吧!”刁明生惊愕得还没有来得及应一句话,李玉珍就挂断了电话,从此真的消失了。

刁明生怎么也没想到,在灾难面前,原本善良贤惠的儿媳这么快就变心了,他见儿子还没苏醒过来,就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半年后,刁广文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话就问李玉珍来电话了没有、她的身体好不好,还要求父母不要将病情告诉她,免得她担心。刁明生听了儿子的话悲痛欲绝,哽咽着把李玉珍留下的绝情话告诉了儿子。刁广文听后竟出奇地平静,他把脸转向墙壁,默默地流了一晚上泪……

官司打赢,60万保命钱成了“水中月”

代儿子与包工头签订了一次性赔付协议后,刁明生先后将儿子转到江津市及其所辖县的两家医院继续治疗。两个月后,刁广文颈椎安钢板处的伤口化脓,生命垂危,家人连忙将他送到重庆市中山医院。经过再次手术,刁广文的伤情才得到有效的控制,但他已不能进食,只能靠鼻饲维持生命。

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刁明生夫妻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拯救爱子。亲朋好友都劝他们:“娃儿都成植物人了,你救活他干什么?你们只要把孙子给他养大,就算对得起他了。”然而,这些话没能动摇两位老人拯救爱子的决心。

随后,刁明生东拼西凑借到了4万余元,又卖掉了家里最值钱的一头耕牛。年逾8旬的爷爷刁清林为了救孙子刁广文,每逢集日都风雨无阻地摆修鞋摊……

最困难的日子里,刁明生再次想到了包工头简登太,他给简登太打电话,提出希望简登太资助。简登太说:“我们之间早就了结,你不要再找我。”说完就挂断电话。此后,简登太的手机再也打不通。刁明生去简登太家里找,简家的人态度冷淡,拒不提供简登太新换的手机号码。

正当刁明生一家陷入绝望之际,医院伸出了援手:专门给刁广文提供一简病房,免费提供一日三餐;刁家暂时交不起医疗费用,那就先欠着,不会停医停药;值班护士每天都和刁明生一起给刁广文擦身、通便,没有任何怨言……

更令刁家人感动不已的是,病友也纷纷伸出援手,每天都送来水果、奶粉和零用钱等,无偿地帮助他们。众多好心人的帮助,让濒临绝境的刁家人鼓起了生活的勇气。

可是,对未来,刁明生实在不敢想,

2005年春节前,有一病友家属提醒刁明生:“你儿子应该属工伤,你们应该找包工头简登太上面的建筑公司索赔。”一语点醒了糊涂人。在这个病友家属的介绍下,刁明生找到了重庆市三河律师事务所的张开帧律师,委托张开帧为人,向劳动部门提起劳动仲裁。

4月12日,重庆市沙坪坝区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作出裁决:经沙坪坝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认定,刁广文是工伤,鉴定为商位瘫痪、一级伤残,终身将与轮椅相伴。该仲裁机构要求被诉人重庆市贵安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以现金的方式一次性支付医疗费、伤残补助金等42万余元。刁家及其委托人张开帧律师对此不服,向沙坪坝区人民法院提讼。

9月初,在老家读小学三年级的刁镇华哭着打电话给爷爷,说没钱交学费,老师不让他报名。刁明生马上赶回老家,厚着脸皮找遍亲戚朋友才借到150元。见学费仍不够,刁明生对孙子说:“你爸爸受伤了,你妈妈又不知道在哪里,你这学期就不读吧!”刁镇华一听这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跪在爷爷面前哀求:“我要读书,我将来读书出来,一定养爸爸和你们……”刁明生的心在滴血,他二话没说,拉起孙子就去学校。

在学校,刁镇华掏出150元给老师。老师明确地指出,必须缴清学费才能读书。刁明,生万般无奈,只好带着孙子找学校的张校长,他“扑通”一声跪在张校长的面前,哭着说:“张校长,求求你,我们家庭真的太困难了,让我的孙子读书吧I”张校长赶紧扶起刁明生,说:“老人家,不要这样,不要激动。我马上给你写张条子,娃娃一定能上学。”看见孙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刁明生对着苍天长叹了一声……

10月u日,重庆市沙坪坝区人民法院审理后认为,被告重庆市贵安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是具有房屋建筑工程二级资质的公司,与刁广文存在着劳动关系,刁广文在工作中受伤致残无可争议。法院依法判决:该公司给付刁广文医疗费、伤残补助金等61.25万元。

刁明生拿到判决书后非常高兴,他满以为很快就可以拿到钱,所以对儿子说:“我们终于熬出头了!有了这笔钱,就可以给你治病,欠的债也能还清了。”

然而,令刁明生全家人郁闷的是,他们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一分钱赔偿。

一个月后,刁明生去法院打听情况,得到的回复是贵安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的人不见了!刁明生拿着法官提供的手机号码,试图与该公司负责人熊经理联系,可无论怎么拨打均无人接听。

无奈之下, 刁明生决定顺藤摸瓜去找该公司。他多方寻找,终于找到了綦江古南镇,见到了贵安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的办公地点,那是一幢旧楼房,上面挂着公司的牌子,却没有见到一个人。法院的判决书成了一纸空文!

刁明生及其律师向沙坪坝区人民法院及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出追加该工程的总承包方重庆市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为被执行人,与分包商重庆市贵安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承担连带责任。然而,他们的请求被驳回了。法院的理由是,贵安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有的是钱,有能力赔偿,没必要扯上另一家公司,给执行加大难度。

那天,刁广文特地请人从一大摞法律书刊和材料中找到《建筑工程安全生产管理条例》,颤抖着手翻到该《条例》的第24条,大声地念给父亲听:“总承包单位依法将建筑工程分包给其他单位的,分包合同中应当明确各自的安全生产方面的权利、义务。总承包单位和分包单位对分包工程的安全生产承担连带责任……”父子俩心里这才踏实。

之后,刁明生与律师多次找到沙坪坝区人民法院,提出追加天宇房地产开发公司为被告的请求。法官告诉他们,法院正在调查贵安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的情况,请他们不要过于着急。刁明生挥舞着双手,情绪激动地说:“被告方一直躲着不见,现在,一家老小就靠我和妻子在医院拾花篮、捡破烂、卖报纸维持生活,怎么能不急?”

为了尽快拿到赔偿款,刁明生夫妻俩推着瘫痪的儿子找到重庆市政府及重庆市人大等机关讨说法。相关的接待人员问明情况,当着刁明生夫妻俩的面打电话给法院,希望对方能尽快解决。有关领导还亲笔写了条子。

刁明生只得再次去法院。法院表示:此案执行难度很大,需要较长的过程。刁明生感觉自己就像皮球被踢来踢去,不知哪一天才有结果。

闹市裸奔“有伤风化”,小百姓维权路在何方

到了2005年11月下旬,刁明生眼看着年关将近,而索赔之路遥遥无期,儿子已欠下医院13万元医疗费仍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思前想后,刁明生穿着破旧的衣服,胸前挂着“喊冤”的纸牌,走遍了重庆市的大街小巷,逢人就哭诉儿子的不幸遭遇。很多市民得知情况后表示同情,有的还陪着掉眼泪。但这一“游街”活动没能取得实质性的效果。

11月26日,刁明生又拿出“喊冤’的牌子准备写上一个更大的“冤”字,他握着饱蘸墨水的毛笔,手直打颤。突然,他的大脑里闪出一个“狂妄”的念头――衣服,推着儿子去闹市喊冤!

这个想法让刁明生的心“扑扑”直跳。刁明生揉揉胸口让自己镇定,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儿子。刁广文乍一听也吓了一跳:身为乡下人,父亲一向很要面子,不是逼到绝路,父亲怎么可能冒出这样惊人的念头!作为儿子,自己没能让父母享上一天福,还把父亲拖累到脸面丢尽,自己怎么忍心让父亲去大街上丢人现眼呢?刁广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着拼命摇头。刁明生见儿子反对就更来劲了,他极力说服儿子:“所有文明的办法咱们都试过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只要能讨回钱救你的命,爸的老脸豁出去不要了。你就不要阻拦爸了!”想想目前的处境,刁广文只好含着眼泪默许。

27日上午8时,护士正忙着交班,医生在开会,刁明生趁没人注意,把装有滚轮的手术担架床推出住院部,乘电梯下到一楼,朝医院大门外推去。

从医院到解放碑广场大约有两公里路,一路上,不少人好奇地问他们要去干什么,刁明生回答说:“我儿子要看看解放碑那儿的高楼。”

刁明生一边推着儿子朝前走,一边心里激烈地交战:该不该脱衣服?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谁都有羞耻之心,谁都有尊严!越靠近广场,他越是步履维艰,“回头吧!”他一次次想转身回医院。到临江门附近时,想起了孙子没钱交学费的眼泪,想起了一次次到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讨钱碰壁,再看看瘫在手术床上的儿子,他终于把心一横,含泪脱掉上衣。

一阵寒风吹来,躺在手术床上的刁广文打了个寒战,他看看着上身的父亲,心抽紧了。他再次劝父亲:“爸爸,咱们回去吧,天这么冷,你会受凉生病的!”

儿子的关心,反而更坚定了刁明生“不要脸”的勇气与胆量。为了不让巡警发现,他推儿子沿着渝中区的沧白路朝前走,很快穿过五四路,来到繁华的商业步行街――解放碑广场。

这时已是上午1d时多,薄雾笼罩下的重庆市区气温仅仅10℃。

“啊!”刁明生停稳担架床,大喊一声,迅速脱下裤子,全身地跑上解放碑碑台。

“喂,你做啥子!精神病啊?”很多市民被吓愣了,继而大声呵斥,不少女士吓得直躲,解放碑广场周围起了一阵骚动。事已至此,刁明生反倒平静下来,他展开一张长约1.7米、宽30厘米的红布横幅,上面写着“包工头给我血汗钱!救儿子,救我全家! ”他一边绕碑行走,一边高呼着横幅上面的口号。在瑟瑟寒风中,他的身上起着鸡皮疙瘩,可是依然高举着号。在瑟瑟寒风中,他的身上起着鸡皮疙瘩,可是依然高举着横幅,向围观的市民诉说儿子意外受伤的前后经过。

躺在担架床上的刁广文不知在嗫嚅着什么,脸部不停地抽搐,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重庆渝中区民政局的两名工作人员闻讯赶来, 耐心劝刁明生穿上衣服。

重庆市各路媒体记者以曩快的.速度赶到现场,用“长枪短炮”捕捉一切。

重庆市公安局洽中区分扃第放碑派出所的几名巡逻民警也赶到现场。刁明生见到身穿制服的民警,“扑通”一声跪下,大声说:“我不是疯子,我只想为伤残的儿子讨回救命钱……”民警劝说道:“老师傅,莫着急嘛!你的心情大家都理解,我们将及时恂有关部门反映,早点解决问题。如果你感冒生病了,不就没人照顾你儿子了?”民警们搀起刁明生,指出他用“裸奔”的方式讨救命钱的做法并不可取,建议他走正常的司法或工访渠道。随后,民警用电话联系重庆市中山医院,让对方派救护车接走刁广文一家。至此,“裸奔事件”平息。

28日上午,记者走进重庆市中山医院心外科22号病房,看见刁广文一家人沉浸在悲痛中:刁广文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刁明生在儿子的身边,泪眼模糊地大声读关于自己“裸奔”的报道;’孟明云趴在病床边号啕大哭。

在长达三小时的采访中,躺在病床上的刁广文很少说话,他总是闭着眼睛,身体不停地抽搐、痉挛。采访结束时,刁广文突然睁开双眼说:“我有个希望,想见玉珍一面。我一直都没有怪她绝情。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她?或者让她给我的病房打电话。”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他说:“如果联系上她,请告诉她,回家来看看,看看我们的儿子。另外,请玉珍放心,我不会拖累她。毕竟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只要她提出离婚,我会答应的。”话未说完,他已泣不成声。

记者辗转联系上沙坪坝区人民法院执行庭的工作人员廖志刚。廖志刚表示,刁明生闹市裸奔一事让他们深感震惊,法院领导高度重视此事,将尽快派人找被告公司,如确认是“人去楼空”,将通过房管部门查实后进行资产评估拍卖,确保原告刁广文能拿到救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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