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年迈的母亲是福

母亲今年88岁了,父亲47岁时因饿病早逝,此后家境飘摇,一家生活重担由她独力承担。每想起她拉扯我们几兄妹走过的艰难岁月,我总是眼睛潮润并满怀感激。因此,当我办妥了退休手续,弟弟打电话来说母亲即使拄拐杖也走不了路的时候,我便感觉感情的天平顿失平衡,赶紧把其他杂事扔到一边,与老伴星夜准备行李,于次日黄昏赶回到了老家。

母亲在窄而幽暗的小房里躺着,给人的感觉是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生活自理艰难。从到家之日起,我和老伴、妹妹、弟弟、弟媳等人日夜陪伴,渴了递水、饿了喂粥,母亲说想吃什么,就立马跑到街上买回,小心翼翼恭恭敬敬侍候。母亲上不了房外的卫生间,我老伴和妹妹得协助她坐上便桶解手,然后将桶端到卫生间倒掉、刷洗,晚上烧水给她擦身……

母亲久卧病榻,最易忆起种种伤心往事,我们必须认真地倾听她断断续续的唠叨,有时难以听清,便要察言观色,恰到好处地附和一两句。由于她吃喝拉撒睡全在房里,异味、臭味在所难免,但我们从不提及“臭”字,以免老人家以为家人嫌弃她。

最棘手的是,母亲像突然变成了小孩似的,动辄“要挟”不吃饭、不吃药,有一点儿不舒服都要哼哼,好像是哼催眠曲似的。她根本没意识到,她每一声简直都是一根带电的利刺,深深地扎在我们痛苦的心上!但我们能说“母亲你尽量少些吧,我们听了难受”这样的话吗?我们只能轻声细语地问她哪儿不舒服、哪儿疼痛,尽一切办法去安慰劝解,并昼夜陪守在身边。

我总隐隐觉得,我们能侍候到这种程度已属不易,可母亲仍不时发出些微怨言。老话说“久病床头无孝子”,我心里终于毛躁起来,叹气神伤之余,不免暗暗滋生了厌烦情绪。

一天晚上9时多,我在楼上打开电脑,与几位外地朋友通过QQ闲聊,想不到他们获知我在老家侍候88岁的母亲时,都纷纷赞我有福气,问我知道“子欲孝而亲不待”这句话吗?说我能有如此年迈的母亲伺候,多少人盼望祈求而不可得啊!

朋友的话犹如巨石落水,我胸中顿时涟漪纷涌:是啊,人生能有年迈的母亲侍候,这不正是做晚辈的最大安慰吗?我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只要母亲活在尘世的一天能欣慰笑对我们,慢说侍候她吃饭服药、端屎端尿是应该的,她“老人变小孩”的“撒娇”与“要挟”,与她当初对这个家的辛苦奉献相比,也是十万难报万一!当她仍留恋这个世界,做晚辈的“众星捧月”,尽量体谅老人心境、满足她的要求,天经地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