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邻有毒 第6期

时间:2022-10-21 06:57:05

多年后,我在异国的月光下,也会想起那栋静静老去的旧公寓楼,和那个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芳邻。

新租的房子,是一栋老式的公寓。厨房和阳台与邻居是相连的,中间用几块木板和铁丝随便拦了一下,算是划清领地,互不侵犯。这栋老公寓建在一个弃置的植物园中,人烟稀少,环境很好。公寓里居住的人也都安静,没有七姑八姨在楼下的空地上打麻将。

我这样的都市女孩,偏偏远离市区租这样的地方,是有原因的。我的男友傅远洋有家室,这里算是远离了公众视线。搬来这里后,我们能经常见面,尽管仍会为了他能否离婚而大吵,但终究是欢乐的时候多一些。

天使与魔鬼

我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多,便对我的邻居好奇起来。搬来两个月了,我却一次也没有见过她。之所以肯定是“她”,因为我看到了阳台上摇曳的内衣,非常香艳。她的阳台从不挂男人的衣服,因此我断定她是一个独居的女人,什么样的独居女人,衣裤一律素色,可内衣却香艳无比?她一定很闷骚。不似我,从里到外,都力求自己香艳性感。我不香艳性感,傅远洋怎会毫不心疼地让我刷他的信用卡。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看他舍不舍得给你花钱。就因为他舍得这样给我花钱,我才主动搬来这样荒僻的地方以避人耳目。傅远洋赞我懂事,要我乖乖地在这里等他来娶我。

邻居的阳台满是绿色植物。她的脚步像猫一样轻,以至我听不到她在屋里的任何声响。我从未见过她出门。或者与我一样,是某一个已婚男人的女友。

那个傍晚,傅远洋刚刚离去,我趴在阳台上,眼神哀怨地看着他。我知道他定会回头望我的,我知道我的样子定是美丽哀愁的,否则如何打动他令他下决心离婚?

果然傅远洋望了我很久才伤心地钻进车里离开。我这才转过身来,打开冰箱找酸奶喝。这时我听到了木板墙那边有动静,吸着酸奶过去,见我的芳邻正站在阳台上浇花。哦不,应该说是浇她那些从不开花的植物。夕阳淡淡的余光下,她的侧脸非常美丽,高鼻深目皮肤光滑,身形很瘦、很风情。果然是一个美丽芳邻。

“嗨,你的花很特别。”我决定先打招呼。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无论如何也会微笑着应一声吧?

“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请尽量控制叫声。”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很是特别,但说出来的话让我尴尬无比。真后悔和她打招呼,我这美貌芳邻身上似长了毒刺,一上场便给了我这么一下。

如果刚才是我自找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老天对我好奇心的惩罚。当她浇完花转过脸的时候,我的上帝呀,她的另外半边脸,从腮到脖子,尽是扭曲丑陋的沟沟壑壑。我吓坏了,扔了手中的酸奶罐子。

她转身回屋,丢下的话是:“见到我不尖叫逃跑是不正常的。”

这个女人,两句话字字是刺儿。好吧,我原谅她,这个曾经美丽的女人现在人见人怕,已经够可怜的了。

傅远洋再来的时候,我便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倒是傅远洋开始卖力地讨好我:“宝贝,感觉不好吗?”

傅远洋的声音不小,若她在屋里,定然也听得清楚。这么想的时候,便有丝丝凉意从心底升腾起来。我想,我的芳邻毒性太大,我只与她见一面说两句话,便已经连都觉得不自在了。

这一天,傅远洋走的时候,我未再去阳台泪眼汪汪地装舍不得。我的心里有何舍不得?

5年前我18岁,母亲去世,父亲的新妻容不下我,连学费也不替我交。我只好去打工,在某个餐厅偶遇傅远洋,我知道自己是年轻美貌的,也知他看上了我。年轻美貌终有一天会衰老甚至死去,就似我的母亲。与其像她那样陪着我的父亲熬出头后却病死,不如好好利用美貌规划未来。一直在准备考托福出国的我,遇上傅远洋后,便成了没志气的小女人,花他的钱太容易,于是,便只顾得享乐,忘了初衷。

当初买来准备发奋的那些书,上面尘埃满满。我蹲在地上,听见我的芳邻在轻轻地用英文讲电话,她的发音很纯正,语调轻柔,我听得出神。我不再把电视开很大声,不再上网听歌玩游戏,当我的房间一点一点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听到我安静的芳邻其实也是会发出声响的。

她早晨6点起床,然后放一些轻柔的音乐,如果我估算的没有错,她应该在做瑜伽。中午她会给自己做饭,厨房只隔着木板墙,我闻得到菜的香味。下午她仍是很安静。直到傍晚,她会到阳台上浇花,她从不主动跟我打招呼。如果我向她说“嗨”,她就头也不抬地“嗯”一声回屋去了。她从容充实,衬托着我的空虚无聊。于是央傅远洋给我买了一辆车,他不在的时候,我就进城去泡酒吧或者购物。

阴谋与阳谋

这一天我回来时,已经下午5点半,在走廊便看见我的房门洞开。我放轻脚步悄悄地探过去,屋里果然有人!是她,我的芳邻正东看西看,好像在寻找什么。她很警觉,几乎在我出现在门口的同时便回过头来。我以为她会大吃一惊,毕竟她是不请自到。没想到她看到我,脸上半点愧疚也无,理直气壮得很:“我回来时发现你的门是开着的,你最好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东西。”

废话,我当然要检查。存折首饰衣物均无丢失,只是,在床头的装饰画上,我发现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如果不是门也开着阳台的窗帘也没拉上,我定然不会因为反光而发现那个小小的袖珍摄录机。它正对着我的床,其目的不言而喻。

我攥着它猛拍芳邻的门:“你以为贼喊捉贼就唬得过去吗?”我摊开手, “第一次见你我便认出你了。我也只不过是他的情人,你若要找人报复,大可找他的太太,针对我有什么意思?”

她愣了一下,笑了。这个笑容在她一半美丽一半丑陋的脸上显得很怪异,美丽那一半似是嘲讽,丑陋的那一半似是哭泣:“他竟给你看过我的相片?你非常聪明,难怪他这样信任你。只可惜,你的聪明用错了方向。”

她说完,很用力地关上了门,差点把我的鼻子给撞扁。我回到屋里,再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有丢失,只是多了手里这个小小的摄录机。

我的芳邻,名叫肖楚,是傅远洋曾经的恋人,也是傅太太最大的情敌。彼时傅远洋和傅太太尚未结婚,在傅太太与肖楚之间摇摆不定,事情最终以肖楚被意外毁容而结束。肖楚远走他方,傅远洋娶了相貌平平却家世了得的傅太太。这个世界真的太小,我―傅远洋的新欢,离群索居到此,却与当初受伤远走的肖楚做了邻居。据说,当初肖楚的毁容,是因为有人在她的房门上放置了一瓶硫酸。她虽已闪避,但还是伤及了半边脸。想也知道,是谁放这硫酸在她的房门上,可是,没有证据。傅远洋的选择,也不过是利己主义。他有什么错,娶了肖楚,只得到一个丑老婆,哪能有今天的风光。傅远洋亦算一个坦率的人,竟然告诉我这一件旧事,甚至,还给我看过肖楚的照片。

我把袖珍摄录机放回到那幅画上,只是把镜头转向了阳台。从这一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去阳台逗留过。

清算与收场

傅太太带着人来那天,傅远洋刚刚下楼去。有人敲门时,我以为是傅远洋去而复返,打开门却被人一把拉住,进了另一间屋里。是我的芳邻,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听到走廊上高跟鞋高傲而愤怒地敲打地砖的声音,掺杂着傅远洋尴尬的低声解释,然后是我的房间门被强行踹开的声音,傅太太愤怒的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这栋楼的隔音果真很差,所有的声音都听得清楚。傅太太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小摄录机,“傅远洋,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那个狐狸精!”

傅太太在房间里找不到我,便来敲隔壁的门。我至今记得幽暗的灯光下,当开门的肖楚故意露出被毁的半边脸时,傅太太和傅远洋惊恐万状的脸,那简直就是惊悚片里的经典表情。我躲在房间的暗处,想笑,却有眼泪掉了出来。

有什么可笑的?当年肖楚不也是仗着美貌以为能赢得如意郎君,结果以这半边丑陋收场。我呢,自以为美貌能换取金钱和安逸生活,还不是落得这半夜躲在暗处落泪的结果。

而我的芳邻并没有给我安慰,她说:“哭有什么用?赶紧回房去,别开灯,收拾收拾明早就搬走吧。”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就离开了,只带走了托福考试的那些书。

很久以后,我真的远走他乡去了地球的另一面。我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曾经令我迷失的城市。我那个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有毒芳邻不知身在何处。这世上有一些人中的毒,比如我的虚荣与拜金,比如我的堕落与欺骗,需要另一种毒来解,比如肖楚的一针见血,比如肖楚的冷漠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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