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泥模 第7期

生活在农村的孩子，虽然不像城市的孩子那样，有许多玩具。但是，我们有一个天然的大乐园，我们更能亲近大自然。随着季节的变化，孩子生活中的游戏也随之改变。其中有项颇受男孩喜爱的，就是脱泥模。

脱泥模的游戏是从春天开始的。我们这里“春脖子短”，仿佛昨儿还寒气逼人伸不出手呢，一眨眼就像入了初夏，满街单裤汗衫了。就在这不知不觉间，树青，草绿，花发，河开，泥土也从冰冻变得松软了。

这时，村里会走来卖泥模子的老人。摆个摊子或推个小木车，带个铜锣。每次进村到了敞亮的地方，就会“咣——咣——咣——”地敲上一阵子。这时我们这些小孩子就会蜂拥而上。老大爷的货架子上除有泥模外，还有玻璃球、橡皮筋、大米花等，遇有新花样的泥模子问世，老人会不失时机地向我们推荐售卖。如果没有钱还可以用家中的破铺衬、烂套子、旧鞋底等来换。泥模子一般呈圆形或半圆形，直径5厘米左右，四周的边沿向上凸起，烧制后呈砖红色。卖者时常将两三个泥模子在手中轻轻碰击，发出“嗒嗒”的清脆之声，以说明所售的模子结实。泥模子多为阴刻画面形象，诸如骏马、公鸡、孙猴子，还有猪八戒、猛张飞、黑老包等，刻工随形就势，粗犷质朴。

买到了称心如意的泥模，我和小伙伴就拿着土筐小铲，到村北的小河里去挖胶泥了。小河里冰雪已消，靠近河底的泥土松软柔韧，这是好黄土，黏性很强，铲下来装在土筐里，沉甸甸的。小胳膊端不动，几个人路上来回要倒好几回手，才拿得回来。有时，刚挖过胶泥的地方，还会汩汩冒出水来，一圈一圈地向四周漾开，开始混浊，随即就澄清了。我们把它叫做“泉眼”，一边挖，一边欣赏着。挖累了，从“泉眼”里掬一捧喝到嘴里，甜滋滋的。

晴好的天儿，我同小伙伴们选好一块空阔而干净的地面，开始“工作”了。为了使泥块变得柔软细腻，需要各自摆开阵势，一股劲儿将泥块向地面上猛地摔打，直到摔得柔韧匀实了才罢手。然后，将细软的泥条儿掰成一个个巴掌大的泥饼子。最后进入最主要的一环：我们把泥饼子填进模子里按实，把多余的泥齐着模子的边沿刮掉，一个脸谱就诞生了。泥模或码在窗台房顶上晒干、阴干，或放进妈妈做饭的锅底烧干，有时还拿到村北的大窑上，求烧窑的四叔给用炭火烧成砖红色，两个一碰，声音清脆极了。得到砖样的泥模，我们往往欣喜若狂，奉为至宝。最后再用毛笔蘸上水彩着色，方大功告成。

小孩子做事不管不顾，从挖胶泥开始，泥点子总是溅满了裤子，一甩手，泥点子又爬满了上衣，我们成了泥孩子。回家来，母亲责骂一通：“臭泥猴子，脏泥小子，快脱衣服洗澡去……”

自己有了泥模，就可以与其他玩伴去交换自己没有的泥模。有时书包重重的，因为里面都是泥模。我们这些小孩子，稀罕的是挖泥、和泥、制作、上色这个过程，从中体味到一种无比的乐趣和成功的喜悦。

小小的泥模融汇了大千世界的万种风情，将古今中外、天南海北的各种事物均纳入方寸之中，成为农村儿童的一部小小百科全书。在大自然这个游乐场中无拘无束地游玩，使我们成为大自然的一分子，也使我们的胸怀变得像大自然一样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