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站在英语讲台上的舞蹈硕士

梅是傲骨的梅，雪是晶莹剔透的雪，梅是坚毅的，雪是是飘舞着的，梅就是英语，雪就是舞蹈。梅雪是漂亮的，聪明的，年轻的，有活力的，热情的，向上的，真诚的，自信的。可以这么说，凡是这个时代需要的素质，都可以在梅雪身上找到。

她是北京舞蹈学院的研究生，同时是北京新东方外语学校的老师。艺术给予了她想象，语言给了她自信。我原以为有着这样一种身份的女孩子会让人感觉难以接近，但一见到梅雪，我发现原来是我的一个许久未见的知心朋友站在了面前。

来自大草原的真诚

梅雪来自内蒙集宁市，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真诚，亲切，朴实。

“我总是掏心窝子地说话，在学校里也是，大家都拿我当朋友。女孩子多的地方事儿就多，但我从来不和她们计较，无论她们怎样，我们最后仍然是朋友，我仍然一心一意对待别人。有人曾对我说，梅雪，看你长得挺纤细秀气的，可满骨子男孩子气，老有那么一股鲁劲。因为我来自内蒙。”

梅雪像个南方姑娘，瘦瘦小小，像她的名字一样，有舞蹈的灵动之美。每周坐火车到太原讲课，是件苦差事。梅雪说，她是给太原市的干部培训讲课，接这个班有很大的压力，政府官员和其它学员不一样，需要下更大的努力。因此投入的精力很大，把心思都放在这里了，不过到目前来看，这个班还是比较成功的，学员都很认真。另外自己还要写毕业论文，挺紧张挺累的。出差挺耗人，在北京，一个星期都在酝酿，因为每节课都需要有亮点，想着怎么吸引学员，琢磨好了就到了周五，晚上就得出发，坐一夜火车，然后讲一天课，下课后，学员又有很多问题要问。下午坐飞机回到北京后，感到精神很疲惫，接着再准备下一周。有这么多的工作，还不够累的，正应了她的姓，梅花永远是坚强不屈的。

天道酬勤

梅雪生性特别要强，她总认为别人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尤其喜欢和男孩子竞争，因此她总有一些男孩子式的做法。梅雪喜欢挑战，但这样需要付出很多，别人说看到的是在舞台上很风光的梅雪，年轻漂亮，有这么骄人的成绩。梅雪听到了许多赞扬的话，其实背后付出了很多很多。

22岁之前，梅雪都是在早晨5点钟之前就起床，开始学习英语，背英文单词。上大学时，宿舍的墙上、房顶上、布帘上到处都贴着英文单词，这样随时可以看到，就连穿衣服时都不放过。晚上宿舍熄灯后，就点蜡烛看书，别人有应急灯，而她为了省钱，就自己只买蜡烛，趴在床上学习。有一次不小心碰倒了蜡烛，火苗顺势点着了床上的纸，然后烧到了头发和眉毛，同学们见状，帮忙救火，有人甚至把洗脚水都倒在她的脸上。

因为第二天要上课，晚上在宿舍学习怕影响同学休息，每晚楼道灯熄了之后唯独厕所还亮着，冬天的时候就披一件军大衣，站在厕所可以学一两个小时，大约到凌晨两三点，非常刻苦。同学上厕所时往往被吓一跳。

梅雪的父亲是搞西方文学研究的，曾经给电影《基督山伯爵》配过音，受父亲的影响，梅雪从小就喜欢看原版西方影片，这样就为语言打下了基础。上高中时梅雪的英语并不好，因为老师的口语不标准，梅雪上课时就不愿听讲，虽然自己英文说得不够好，但耳朵有辨别能力，能听得出来地道还是不地道，因此不会盲从。直到上大学时才开始真正学习，在语音室坚持每天六个小时地跟读，梅雪生就模仿能力比较强，因此发音比较地道。

在付出许多辛苦之后，梅雪获得了骄人的成绩。

大学毕业后，梅雪留校当了英文老师。这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可是一年后，梅雪发现自己对工作越来越消积，原来的积极性不知丢到了哪里，这无疑是在耗费生命。在矛盾与迷茫中，梅雪作了一次选择。

那一年，中棠先生(梅雪总是如此称呼其父)同意梅雪去中央党校实习，看到周围的人大都是硕士，而自己还仅仅是个本科生，凭这样一纸文凭在北京发展梅雪感到很难。因此萌发了考研究生的想法。

1999年，正值研究生考试热，可是学什么好呢，本利学的是外语，可语言是工具，不是专业。当时她产生了出国的念头，她想到了舞蹈。梅雪从小就很喜欢舞蹈，上小学时经常领舞，跳独舞，一直是学校的文艺骨干，考大学时凭这一特长，还加了50分。但现在的梅雪年龄也不小了，父亲不主张她把舞蹈作为主业来干，但梅雪还是想追回她的舞蹈梦，于是便打听到北京舞蹈学院招第三届舞蹈研究生。(第一届2人，第二届4人，第三届6人，全国加起来不过十几个人。)北京舞蹈学院是世界上唯一一所只有一个专业的学校，属于四大皇家舞院之一，舞蹈学院的名声在国外很响。而且是全国舞蹈学校的排头兵，曾经培养出很多优秀的舞蹈家。

“舞蹈是一种博大精深的文化，但大多数人认为，舞蹈无非是动动胳膊动动腿，还能研究什么呀?其实，从人类诞生时最先有的就是舞蹈。唐代就有许多描写和唱咏舞蹈的《乐府诗》；敦煌壁画中，也有许多热烈的舞蹈场面和生动的造型。古人认为舞蹈是表达感情的最高境界之一。当人们无法用文字甚至歌咏来抒发自己的感情时，才会‘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这是舞者们的真实感受。通过肢体，在出现语言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舞蹈是人类的起源。”梅雪所学的舞蹈专业课程很深、很广，不仅研究各种舞蹈，还要学习古代史，美学，艺术学，人类学等，舞蹈所涉及的面非常广。她的导师即是中国第一位舞蹈学女博士，也是北京大学教授，导师也给了她很大的影响。

考研并不容易，梅雪的竞争者们大都是专业人士，有学校的舞蹈老师，或者某个歌舞团的演员，或是有名的编导，他们有很多专业经验，而梅雪是跨学科，同学们说她是杀进来的一匹黑马。

1999年，梅雪在人民大学学习了一年，后来听说考试项目中有一个是舞蹈表演，那些竞争者们都准备了很久，还配有服装、道具，而梅雪一无所有，除了她活跃的思维和丰富的想象外。

那就来个即兴的，没见过的吧。夜里，梅雪开始自己设计服装，把一件高领黑毛衣从肩上剪掉一只袖子，接到另外一只上，然后把头发随意盘好，用一支笔别着。第二天从小卖部买了一副假睫毛，穿了一件黑色弹力裤，挑了一段节奏较快的迪斯科舞曲便上场了。200个选手中选六个，看到前面的选手跳得都很精彩。梅雪有些气馁，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搏一把吧。梅雪上前报了舞蹈的名字，即兴现代舞。

“当时音乐一响，我像佛一样盘坐在地上，停了一分钟没动，这时听见有些老师说这是邓肯的还是坎宁汉的，他们以为我是从西方回来的学生。之后我站起身做了个舞蹈造型，表演就结束了。前后不到两分钟，然后听到全场一片掌声。一出门，就有学生问你是从哪儿来的，从国外回来的吗?你的衣服是从哪儿买的?是学现代舞的吧?因为那时刚兴起后现代派，前卫先锋，行为艺术，他们觉得很有创意，老师对此评价很高。后来我那件衣服被下一届的学生借了去，还编了个集体舞。”

在北京舞蹈学院，梅雪的成绩从入学时排名第五，到现在结业时分数是第一，母亲鼓励她，笑到最后才是最好，而梅雪总是结束得最好。

走进新东方

走进北京舞蹈学院，梅雪创造了一个奇迹，走进新东方，梅雪又产生了一个奇迹，但奇迹对她来说是必然的，“人们不管走什么样的路，一定要有创意，学会创新。”

那时的梅雪刚刚20多岁，总觉得自己已经成人，不再向父母要钱花，生性就很要强的梅雪希望自己赚钱，自己挣钱花得舒坦。考研前，听说新东方老师薪水很高，也是年轻人挑战的地方，这对梅雪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面试者将近200人，新东方只选取三个。

梅雪写简历时总是很简单，如同她的性格一样。新东方招聘老师必须先从网上投简历，而梅雪只写了短短的几句，她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后来新东方通知她面试，她来到一个大厅，这里的人有外交部的，北外的，各种名牌大学的，作同声翻译的，海归派的。看到这此，梅雪几乎要打退堂鼓了。

抽面试号时，梅雪拿到了第一个，有人递给她一份英语资料，要求作一个五分钟演讲。梅雪低头看来，这篇文章中大部分的单词不认识。她走上演讲台，“这里面十个单词我有八个不认识，”这时下面人小声笑着，“但我觉得这些单词大都用不上……这些都是学习英语的一些弊病……”演讲结束后，坐在前面的一些人给了些零零落落地掌声。后面面试的是北外的一名教师。那位老师把每一个单词都剖析得很透彻，前因后果，成语延伸扩展，例句，前缀后缀，语法等。梅雪知道她肯定没有机会了。

一周后新东方通知梅雪复试，梅雪感到很意外，她以为对方说错了，也许有同名同姓的呢。走进新东方时，梅雪在确定了的确是自己后仍然迷惑不解，为什么会聘用她。新东方总监告诉她，我们需要的老师是这样的，假如一个老师的学识有十，而他只能讲出百分之十，那么他是失败的，而另外一个老师的学识只有一，他却能讲出百分之百，那么他是个好老师，他具备教学能力。另外，新东方教学是让要大众都能听得懂，不需要老师夸夸其谈展示自己的才华，师生要互动，学生听后一定要会。如果扫厕所的大妈能听得懂你的课，那么就是成功的。一个老师必须会驾驭课堂。

梅雪参加了复试，复试是几轮的试讲，每讲一次课，老师和学生都会给她打分，满分5分，如果低于4.5分，复试就结束了。之后还要到高校演讲，部门老师做评定，这一轮下来如果成绩不错，才可以被录用。然后在三四百人的课堂上讲课。这样磨合了一年后才正式代课。那年暑假，学生一下子增多，梅雪要到各个教学区讲课，一天要连续讲十个小时，每个教学区离得很远，这样奔波下来，最后累到吃饭都恶心。梅雪只身在北京生活，一切需要自己料理，她住在舞蹈学院，那儿离教学区很远，早晨5点就起床，吃罢早饭温习课本，六点出门，打的也要一个小时，8点50时讲课，11点下课，然后乘出租车到另一个教学区讲11点50分的课。没有时间吃饭，包里就带一包饼干，一到车上梅雪就累得睡着了，但她却说：“这样非常累，但新东方的老师都有职业病，一站到讲台上，整个人就是新生的，一拿到mic就兴奋，疲倦立刻消失。”然后3点下课，下午5点到另一教学区上课，路上可以吃一些东西，最后一节是从5点讲到晚上9点。一个回合下来，整个人就瘫了，有时会趴在休息室里的桌子上睡着了，旁边有人推推她，梅老师，醒醒吧，该讲课了，我把教科书给你打开。有一次，因为身体超负荷工作，讲到第九天时，肠胃不舒服，一天只能吃一顿早饭，其余时间见到饭就恶心。本来就瘦弱的梅雪瘦得皮包骨头。

“新东方的老师只要经历过这样的讲课过程，无论被派到任何一种场合中讲任何一门课不成问题，即使不相关的课也行。这样的老师是优秀的，有能力的。人们说，出了新东方都是好老师。

新东方给了我许多成就感，师生关系就像明星与影迷一样，有签名、掌声、鲜花，这对老师来说是莫大的鼓舞。教师有自己的空间可以引导、演说，看到那么多聆听者和求知的目光，我觉得神圣极了。尤其讲最后一节课，太幸福了，就想获得最后那一刻。”

舞蹈与语言结合

所有的人都有一点疑问，一个搞舞蹈的教英语，很奇怪，两者好像不搭边，而梅雪巧妙地将它们结合到了一起。

“我找到了它们的契合点。舞蹈和语言都属于艺术，它们就有共同之处，语言有语感，舞蹈有舞感。语言讲究有没有这个味儿，舞蹈讲究有没有那个范儿，它们是相通的，尤 其是肢体语和口头语，更是不可分割的，是相影相随的。古文里曾有，言之不足，手之足之舞之蹈之，我在讲英语课时就会把这种肢体语言揉杂进去。在对中西方语言中西文化作比较时，老师们通常会讲很多理论，而舞蹈很直观，最具影响力。我想，一个老师，如果认为讲得越难越好，而不是答疑解惑，那不是教师而是巫师。一个好老师应把一个观点很明白的告诉学生，这才是老师首当其冲的任务。这时我就可以借助的我专业来讲解，用专业的眼光来剖析语言、思想和文化，比如西方文化是开放的、张扬的、崇尚个性的、向上的，因为他们崇尚上帝，反映在舞蹈上就是芭蕾，亭亭玉立的美；而中国人是含蓄的、内敛的、向下的，所以出现了中国的古典舞。由于是崇尚大地的，是含蓄的收敛的，所以语言中会有‘哪里哪里“不是不是’这样的谦词，而西方人听到赞扬时会说‘Thank you，I am glad to hear you。’学生看后很一目了然，很清楚原来中西方两种文化是这样的，很鲜明、很直观地理解了语言的特色。另一方面，通过学习语言对舞蹈也会有很大的帮助。从文字上了解了舞蹈后，跳舞时会由内而外从思想上把握每一种舞蹈，把握舞蹈的神，而不是简单地模仿。”

自信来自于父亲

新东方教学给了梅雪很大的自信心，还有就是父亲的影响。梅雪说她可能有佛罗伊德的恋父情节，父亲在梅雪眼里是伟岸的，睿智的。梅雪说以后会青出于蓝胜于蓝，父亲却说要胜于红，如果是蓝，那你永远逃不出蓝的那个圈子，眼界要更广阔，不与蓝比较。父亲常写小说，读雨果，悲惨的世界等。父亲曾对梅雪说，诺贝尔奖不是你得，就是我拿。这样的成果好像在身边一样，父亲告诉梅雪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任何事都要亲自去做，要敢于去做，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有一年梅雪还很小，父亲要梅雪自己走路，梅雪一不小心栽倒雪里，瘦小的梅雪趴在雪堆里喘着气，半天都站不起来，但父亲不让母亲扶她，梅雪只能将自己侧转身，慢慢站起身，然后跑到父亲面前抓着父亲的裤子，父亲笑了。因此才有了独立的梅雪。

梅雪的家庭是典型的慈母严父，她说父亲是希特勒式的教育方式。吃饭不许有响声，筷子不许发出碰撞声。父亲话不多，却透露出凝重，虽然与父亲交流少，但她能读懂父亲的眼神。“父爱如山，无形的爱包容太多。打碎了东西他不责备我，他采取的是完全的西方教育方式，他告诉我不要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要重新寻找自己的价值，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努力中。”

梅雪心事

数学会锻炼逻辑思维，学语言学艺术很感性，我需要一些理性思维。我总是知道我缺什么该补什么。接下来我想读清华大学博士，学数学，别人说，女博士，三大怪之一，以后更嫁不出去了。这也是一个挑战。

走过的路程是坎坷的，只要付出就有收获，现在我算不上是成功，只是在路上，在路上是最美好的，在路上是很好的回忆，因此一件事要投入全力，一旦选定，全身心不顾，常人做到的我也能做。

一开始就得到了赞扬，得到了赏识。人到了某种境界只能往前走，大家都在鼓励你，我不能辜负大家。第一次成功后大家都赞扬我，督促我，这是我进步的动力。听多了，知道好听的话大都是恭维，再多了就过了。人最了解自己的是自己，不能活在虚幻中。

现在写的论文是有关舞蹈口述史，口述史是很前沿的一个理论，在学术界很热。可以运用现代工具，把现在的的老艺人对舞蹈的观念用口头表达出来。因为曾经的史是史学家笔下的史，通常会忽略很多细节，而历史应该是多元的立体的，应丰实和完整起来。将来有一天，我希望成立一个口述史资料库，把名家的理论全部完整真实地记录下来。其实刚开始作口述史时遇到了很大的难度，大家反驳过，为此，我哭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