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百男孩和女孩的悲剧

刘翔离婚了。就算对八卦不感兴趣的人，也难免感到吃惊，因为这桩婚姻持续了不到300天。去年9月他们刚刚结婚时，牛市才刚开始。今年6月底，他们宣布离婚时，大盘已是一片惨绿。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知道刘翔和葛天有没有如诸位散户一般，在其中赚到一些开心的日子。在一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里，只要开心过，就不算辜负。

我在网上搜索关于刘翔的访谈，少得可怜。他向来不多话，这次也是。当年两次奥运伤退，面对滔天质疑，他也缄口不言。不过英雄的负面新闻事关国体，自有相关部门维护。如今刘翔已经退役，出的又是私领域的事，当年未被满足的好奇、未被释放的误会，便一股脑儿开闸泄洪了。

沉默是金，但总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倒是刘翔的妈妈吉粉花爱子心切，人又开朗，经常代言。最有名的一篇文章出于2012年，名为《请国家把刘翔还给吉粉花》。当时，刘翔因为第二次奥运伤退，面临巨大的舆论危机。文章采访了刘翔的亲人，试图理解一个运动员的艰辛：为了出成绩，他一身伤病不说，曾经连续5个春节没回家;然后一回家，开口就管爸爸叫“师父”――那是他对教练孙海平的称呼。

文章帮刘翔化解了一部分危机。它的潜台词是：体制和成功学从来都有反人性的一面，运动员身不由己，大家就放过他吧。亲情为人性代言，成为强有力的辩护武器，谁也不敢对着干，就连体制也无话可说。

如今再看，就能琢磨出里头耐人寻味的地方。当年刘翔29岁，如今刘翔32岁，一个大老爷们，干吗要把他还给他妈妈？干吗不还给他自己啊？他当然不是国家财产，但难道就是他妈妈的私产吗？一个人固然不属于体制，但也不该属于亲情――哪怕这看起来比前者更感人、更合理。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个体和集体微妙博弈之时，话不能直说，要讲策略。拿亲情做挡箭牌，总比孙杨那样拿个性硬碰硬要好。这是聪明周到之处。

刘翔正在缓慢后退。他成了一个复杂的命题。运动员退役转型从来不容易，势必经历从生理到心理的漫长调整。花了3年时间，才把刘翔还给他妈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他还给他自己呢？

中国运动员的成长环境非常特殊。一方面，举国体制为他们创造了一个二元对立的真空环境。成王败寇，这是成功学的极致，极其周到，又极其残忍。拿到金牌，一辈子吃穿不愁。做了陪练，一辈子出不了头。他们从10岁左右就离家住校，和教练相处的时间远比和父母多。在他们的成长期，家庭生活基本上是缺位的。

和赛场上表现出来的王者雄风不同，刘翔私下的样子很乖。他是个细腻温柔的人。有一位记者回忆，她并非专业的跑口记者，也就是说，对于宣传刘翔并没什么大用处，但每每采访刘翔，他都会一视同仁，耐心细致。他甚至会打断教练孙海平，要求他不要讲上海话，“怕人家听不懂”。另外一个细节是，2008年去德国动手术，刘翔自己整理行李。除了必需的生活用品，就带了半箱子高达拼装模型。这是小男孩的爱好。他虽少小离家，但依恋母亲，爱吃妈妈做的菜。他也曾多次表示，找女朋友这件事，父母有一票否决权。

可能是因为从小在严酷的训练环境下成长，日常相处的是教练――孙教练再细腻，也取代不了母性的温柔――到了而立之年，刘翔倒像个恋母寻母的小男孩，犹如暴风雨后入港的船只，渴望安详、稳定的爱和支持。

关于葛天的访谈就更少了，全是社交媒体的流言。不过，大致可信的资料是这位女孩虽然出身富贵，但自小父母离异。在过去几次恋情中，她像其他的千金小姐一样，有些大大咧咧、骄纵任性。她不过二十出头，自然不是成熟周到的女性。她那么美，家境又好，自然也无须低声下气。

葛天的微博，除了自拍，就是和妈妈的合影。但凡葛天出现，母亲一定跟在身边。她的母亲年轻时髦，和女儿在一起像姐妹花，和刘翔的妈妈吉粉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不过，看到这样的画面――父亲永远是缺席的――你会隐隐猜测，在女孩任性刁蛮的背后，是否有恋父寻父的伤痛？

据说，有一次葛天在和男友闹别扭之后，当晚就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张和前男友的合影，把男友给气疯了。不过，两人好起来的时候，也是爱到骨子里。她在感情里追求戏剧性巅峰体验，在心理学大师海灵格那里，这被解释为“需要的是一个全能爸爸”。就是说，无论她怎么使性子，都期待这个男人能如当年不曾出现的父亲一样原谅她，并且更加爱护她。

这样的人格特质很适合做演员。但刘翔过去的人生已经够戏剧化的了，他很累，能配合得了她吗？

那么，好了。一个是百分百男孩，需要一个全能母亲做心理补偿。一个是百分百女孩，需要一个全能爸爸弥补童年创伤。当百分百男孩和百分百女孩相遇，他们的困境是一样的，谁也帮不了谁，谁也不能给谁更多。于是，所谓“性格不合”，就真的不是一句搪塞。

人生不过就是一个选择，看起来简单，但命运之书也许早已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