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敬明:理想已死,成功万岁

时间:2022-10-18 08:18:36

郭敬明:理想已死,成功万岁

时间已过凌晨,当天十余小时的工作尽数完成,在等待最后一段视频拍摄的间隙,郭敬明先生把手裤兜,闲走了几步,发现了影棚里的道具木马,骑上去,一摇,一摇。11月23日夜晚的郭敬明松弛而愉快,通身透着“尘埃落定”的感觉。几个月前的争议、激动都已如过眼云烟,他不愿回忆,也已不需要回忆。

“我淡定了。”他说。

郭敬明的2013年颇有进行曲的味道。他的电影《小时代》1、2在成人世界几乎一边倒的否定中横扫7.84亿票房。2013年,全中国只有他一个人拍出了青少年喜闻乐见的电影。

商业上的成功毋庸置疑,上映首日45%的排片比,2天过亿,3天过2亿,6天过3亿的票房速度,以及郭敬明无意识拉动的山寨生产线:淘宝网上《小时代》相关产品已经超过11.5万件,包括女装、餐具、数码产品、内衣、床品等38个门类,其中一家卖假发的店铺仅一个月就卖掉了1184件“女主角顾里同款发型”。

只是占领草根低龄市场,大赚一把,郭敬明不会如此令人关注。他真正的影响力在于《小时代》在线上线下搅动起规模空前的价值观讨论,并导致了两代人的对峙。

上映第5天,新浪微博“小时代”的当日提及量高达195万,相当于《致青春》、《中国合伙人》、《西游·降魔篇》等年度话题电影最高单日提及量的总和,再加50万。嘲弄《小时代》作为文字游戏风靡一时。首映当晚,影评人周黎明一条批评《小时代》价值观“拜金”、“病态”的微博挑起战火。48小时内,编剧史航、导演高群书、何平、贾樟柯等业内人士跟进给予差评。《小时代》出品人安晓芬第三天就忍不住了,她发微博请“大V”们自重,“这部电影没有,一部电影也亡不了国,用不着这样声嘶力竭。”

郭敬明经历了不无紧张甚至泄气的过程。在接受凤凰网采访时,他问主持人何东,“按道理长辈不是应该对晚辈有一点保护吗,应该提携一下新人,怎么会这样呢?”但最终事实证明他其实无须争辩,因为当成年人尽情讽刺《小时代》时,他们发现是在跟一代人作对。

一支名为数托邦的数据挖掘团队分析了《小时代》上映5天内的微博数据(发现并剔除了8670个高度疑似水军账号),900万条谈论电影的原发微博背后是9万多名主要来自二三线城市的年轻女孩,平均20.3岁。她们以“么么哒”和“肿么”为口头禅,更喜欢谢娜而不是王菲、郭敬明而不是韩寒,她们关注奢侈品品牌,偏爱iPhone手机,大多是“微博达人”。她们不惮成人世界的舆论压力,勇敢表达喜好并为之买单,借由电影短短的上映期完成了一个代际的集体登台。

“代沟”,这是《经济学人》对《小时代》报道的标题。文章说,这部刻画了中国城市青年人享乐主义的电影暴露出了中国社会的巨大代沟:成长于动荡却有自我牺牲精神的时代的人们认为电影折射出了社会道德沦丧的一面,在和平繁荣时期长大的独生子女一代则感到被深刻共鸣了。

“中国电影市场观影群体已从上一代变到下一代。”郭敬明在今年的上海电影节上拿到最佳影片、最佳新人导演双料奖时说。他站在代沟的另一边,向对面的前辈们隔空喊话:“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大导演都有偶尔失手的时候。”

被《人物》记者问到会怎么运用对年轻一代巨大的影响力,郭敬明想了想说,“至少能保证,比如,不作恶”,而对承担社会责任和担任意见领袖,他则认为自己“不适合”。他曾说自己和韩寒最大的不一样,在于韩寒不认同很多东西,而他认同很多东西。他维和。

早年小说里,郭敬明喜欢让最美好的人死掉,就像一种洁癖,只有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他们的干净,比如《幻城》里的樱空释。现在他让那些最美好的角色不但活着,而且活得有钱有势八面玲珑,比如《小时代》里的顾里。他告诉越来越早熟的新一代们,钱,带来自由。

《经济学人》把郭敬明比作“牧师般的存在”——传播优美动人的福音,但不管现实如何,也不会承担责任。文章开头使用并详细解释了一个词汇:香槟社会主义者。“用来描述声称支持社会主义的高收入者,其上层社会生活方式与其所鼓吹的社会主义相悖。”

事实是,郭敬明传播的福音至少倒逼人们正视大时代最要命的问题:财富和权力的诱惑、社会阶层上升通道、公平,以及如何与新登场的一代人相处。他的名字是2013年中国故事的一部分。

12月14日晚上,郭敬明拿到了《南方周末》年度致敬。他特意从《小时代3》的罗马拍摄现场回国领这个奖,在俄罗斯转机等待了6个小时。

他在现场说,“谢谢《南方周末》给我肯定,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南方系心中的少年英雄是另外一位,而我正好是他的反面,但今天没想到是我……”

他在微信里告诉《人物》记者,“当下面响起掌声的时候我眼睛都红了。熬了好久。”

“熬了好久是说当时熬了好久没让眼泪流下来,还是熬了好久才等到这一天?”记者问。“后者”,他说。后边缀了两个害羞的小脸。

人物PORTRAIT=P

郭敬明=G

P:你年底新出的散文集《愿风裁尘》里有一段话:“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吵着想要当一个作家,没想到,这事儿还真让我弄成了。但是,我看起来却似乎有一点像是搞砸了。一件本来极其简单而纯粹的事情,被我弄得复杂而又浑浊。”

G:这个就是我不希望发散文集的原因,所有人都会拿着问为什么你要这样写,我觉得写小说没有人会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写。

P:此刻你会这样想吗?就是说当作家这个事被你弄得复杂又浑浊。

G:我觉得我做得有意思,我让大家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作家。

比如我写《小时代》写了一年,其实我心里明白如果我花3年我一定写得比现在好,这就是我自认为我自己没有其他作家那么伟大、那么纯粹的地方。我觉得我喜欢也享受写作这个过程,但是我生命里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也是值得我去追求的,比如我喜欢拍电影,我喜欢经营公司,我确实牺牲掉了我作品可能怎样怎样,牺牲掉很多这样的可能性,但是我得到了很多别的东西,我愿意付出这个交换。

P:我记得你说过2003年以后就不敢出版散文,因为“散文是掏心掏肺的”,为什么现在敢了?

G:既然都已经10年没有出过散文集了,写了这么多就整理起来,也让别人看到2004年到2013年整个我的转变,真的,我在以前就不太敢做这件事情,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P:你预料到《小时代》会有这么大的争议吗?

G:它引发的争议有些是我们刻意制造的,有些也是超出我们预计的,有些是天生与生俱来的争议,比如它的粉丝量本来就很大,你拍这样的电影一定是众口难调。

P:什么样的争议是你预计到的,哪些争议是超预料的?

G:比如物质这个我预计到它一定会有的,刻意制造倒不是一定引发这种争议,而是说讨论的规模,整个网络的热度很多很多其实都是我们提前要预想去推,推到那个热度去的。但是后来它的热度已经在我们那个基础上又更上了一个台阶,那个时候其实就是你人为想造都造不出来的。当你看到你之前所有的数值都成倍的上涨,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电影引发的数值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讨论真的有点大了。

P:有人说2013年郭敬明最大的事是凭借《小时代》拿到了成人世界入场券,终于赢得了主流社会的接受和认可,你怎么看?

G:我自己其实不存在要不要入场券,这不是一个主动追求的目标,或者说我的一个目的,而是做好了一部电影、做出了一部有影响力的电影的一个附加的结果。它应该是从我出道到现在一个持续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到这个临界点,前面累积的一切东西产生了质的变化,哦,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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