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使忘了说爱你

那是一个下雪的周末，朋友加班，把5岁的女儿果果拜托给我照顾。

刚刚搬了家，所有的藏书都要重新整理，果果嚷嚷着要帮忙，我怕她磕着碰着，便从书堆里抽出一本插画书递给她看。

果果很乖，捧着书趴在沙发上看得聚精会神，我则加快了整理书籍的速度。孩子毕竟是孩子，一本书能够让她安静多久呢？

好一会儿，我没有听到果果的声音。扭头去看，只见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以为她睡着了，拿来一条毛毯盖在她的身上，可是果果忽然睁开了眼睛，满脸都是泪水。我大吃一惊。果果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阿姨，那个小女孩死了。”我拿起书，发现这竟然是一本《安徒生童话》！扉页上，爸爸遒劲的大字清晰可见：“购于1991年。”

时光的日历一下子翻回去了若干年。

那时候，我是一个比果果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有一天，爸爸出差，带回来一本薄而精致的硬皮书，明亮的黄色连同《安徒生童话》几个黑色的大字瞬间抓住了我的心。

崭新的书籍，鲜艳的彩页，第一篇故事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光着脚走在雪夜的街头，一根一根划着了火柴，看到了幻想中的温暖和爱，然后又一次次地被现实所击碎。那种强烈的对比瞬间击中了我的心。于是，在那些飘雪的天气里，我总是会牵着朋友的手，一起去寻找那个躲在墙角里的可怜的小女孩。我们甚至在某个墙角升起了一小堆火，幻想着给那个光着脚丫的小女孩一些温暖。

我们危险的游戏最后因家长的发现而告终。于是，飘雪的天气里，再也看不到两个穿得像熊一样暖和的小女孩，手牵着手在墙角点火。

我一天天长大，也搬了很多次家，这些年少时爱不释手的书也渐渐地压进了箱底。而今天，果果的到来使我那些尘封的回忆重见天日。

果果说：“小女孩死了。”我忽然觉得心疼，仿佛我心里对小女孩的那些美好的祝愿全部灰飞烟灭。死，是的，我一直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那些美好的童真在“死”字面前，变得脆弱不堪。

果果红着眼睛抽泣，我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在这个阴沉的雪天，我不忍心让一个年仅5岁的孩子看到死亡的沉重。于是，我柔声说：“小女孩没有死。”果果睁大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那么冷的天，她睡在雪地里，穿得那么少，一定会被冻死的。”我将故事翻到结尾处，说：“小女孩没有死，她被奶奶带走了。在奶奶家，小女孩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她会过得很快乐。”果果抽抽鼻子，又问：“那奶奶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我说：“因为天使忘记告诉奶奶了。”果果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又看看我。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果果笑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放了下来。我知道，我的谎言不能瞒果果一生，但是至少可以在这个阴沉的雪天，在她天真烂漫的年龄，暂时地驱走阴冷和不幸。天使遗忘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但是我不能忘记果果。所以，我要用自己近乎幼稚但切实可行的方式告诉她：“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