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以白夜为坐标

时间:2022-10-18 07:24:26

成都人总是把任何一种舶来的文化,最终改造成具有成都特色的东西。“红酒加可乐”,“芝华士兑绿茶”――谁叫洋酒商们想占据大份额的成都酒水市场,挤走与火锅配套的白酒呢。这就是资本、利润的力量和全球化的尴尬。

“白夜”为坐标,左拐两三家铺面之后,是10年内盛衰不倒的“龙虾一绝”。也许走遍全世界,都找不到一个酒吧,能将一锅通红的铺满焦红干辣椒的“盆盆虾”,端到吧台上。让客人_边喝着干红葡萄酒,一边就着钳甲飞舞的龙虾。这不是把酒吧弄成街边小摊的光景了吗?当第一盘龙虾端进白夜时,我的确脑海中这样一闪念。但是,在酒客(大都是熟人朋友)的强烈要求下,尤其是想着隔壁的小酒馆,在一个隆冬之夜,甚至曾将一小火锅,连火炉一齐端进酒吧。我也就只能屈服于这样有“成都特色”的酒吧服务了。

当然,这是2000年之前,是成都酒吧业还处在酒吧与酒馆的磨合阶段。后来著名的“半打”、“空瓶子”酒吧,将这种街边小摊式的“盆盆虾”,改造成了外表干净、方便的“串串香”,成了酒吧夜生活的必备点心。所以,我也只能屈服于“消费者”的品味。

红酒的成都喝法

成都人总是把任何一种舶来的文化,最终改造成具有成都特色的东西。有一次,一位在北京出生的美国人柯鲁,特地来咨询我。他说想在成都开一家专门品尝红葡萄酒的酒吧,“要有几十种不同的葡萄酒,让人们可以一一品尝不同的口感”。我知道,那样的酒吧,我在欧洲看到过,很好。吧台上一溜挂架上,挂着各种不同的酒瓶,它们一律瓶口朝下,酒保不时地将酒杯凑上去,放满一杯,递给酒客。

“你知道成都人怎样喝葡萄酒吗?”我问柯鲁。

“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他。

“成都人将葡萄酒倒在扎杯里,不但加冰块,还往里加可乐。”我的话,说得恶狠狠的,柯鲁的舌头伸出来,半天没缩回去。

“这不糟塌葡萄酒吗?”他用纯正的普通话问。

“你都是在中国长大的,应该知道中国人只有喝白酒的时候,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呢。”

当然,柯鲁就此打消了在成都作葡萄酒的打算。

还有一次,一个法国留学回来的女孩,看了白夜存放的波尔多红酒,不屑地说:“这些波尔多酒,在法国是最差的酒。”

我说:“最好的波尔多和最差的波尔多,兑了可乐之后,都一样。”这句话,估计波尔多地区的酒农、酒商们听了都会气破肚皮。但这话不是我原创的。我当然知道波尔多地区的酒,有多大的不同;视其地理位置、气候、葡萄的质量、水质及制作流程而论。我甚至深入到不止一家酒农家中去参观过。我也在一家餐厅,被端上来的酒架震了一下:那是一个特制的小酒架,上面挂着9个酒杯,每一杯都是当地酒家刚酿好的不同的葡萄酒。我的朋友,一位资深品尝师一一给我解释:每一杯酒里装的都是不同地区的葡萄酿出的酒,每一杯酒的口感,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同之处。品酒的步骤也有讲究;先摇晃杯中酒,再闻其香味,然后抿一口,体会入口的香醇,以及后面跟着的余香。不是有部叫《杯酒人生》的美国电影吗?其中详细地描述了高雅、有文化内蕴、有层次的葡萄酒文化。我也想过,应该在我的白夜超大屏幕上,反复播放这部电影,教育一下把葡萄酒当啤酒喝的成都酒客。但是,我也知道没有用。肯定,他们还是一边看,一边往葡萄酒里加冰块。也许还会嘲笑那些人:与其用文化下酒,不如用兔头下酒。

这些是白夜开张前几年的事了。那正是红酒刚刚进入中国市场的时候(在此之前,中国只有通化红葡萄酒,哪是葡萄酒呵?它简直就是葡萄糖)。这两年,酒客们没有什么改变。酒商却大有变化。随着成都成为新特区,酒商们、主要是洋酒商们,开始对成都夜场攻城掠地,发力垦荒。成都最大的商报,这两天推出最大版面,宣传红酒文化。据称:法国最大的红酒品牌商卡斯特进入成都市场;另有智利七大名酒庄也联手到成都推广红酒文化。

这里我讲一个在报上看到的故事吧:成都领地庄园的总经理某某,生性喜爱红酒,不爱喝啤酒和白酒。想来也是用兔头下红酒人士,因为他居然自带了一瓶红酒去吃火锅(我个人认为比用兔头下红酒更匪夷所思)。结果呢,火锅店里根本就没有红酒杯,只能给他纸杯用来喝红酒。可想而知,那些红酒鉴赏家们所推崇的摇酒、闻酒、抿酒之一系列动作,只好免了不说,所谓红酒的口感,也不存在了。“更有趣的是,因我带的是一瓶高档进口红酒,所以,火锅店里的人,服务员和食客都好奇地盯着我们和这瓶红酒,好像我们是外星人似的。”

在葡萄酒的原产地,人们是很讲究的。吃肉、吃鸡鸭,配红葡萄酒;吃鱼、吃海鲜,只能配白葡萄酒,一点都含糊不得。据说红酒配鱼肉,会产生一种苦味。选酒的秘方在于:浓味配浓酒、清淡配清淡、甜点配甜酒。在毁坏葡萄酒味道的通缉令中,第一个就是辣椒,第二才是咖喱。

洋葡萄酒的命运到了中国,尤其是成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不能全怪成都人。谁叫洋酒商们想占据大份额的成都酒水市场,挤走与火锅配套的白酒呢。这就是资本、利润的力量和全球化的尴尬。

颓废是成都的个性

如果说,酒吧是一个舶来文化,那么,在一个后麦当劳时期,成都的酒吧则融合了本地传统中某些坚固的部分,以及全球资本化以后,不可避免要加以吸收的外来特点。成都本土的享乐文化,是很难被改造的。如果深入到成都文化核心,那种个性化的、对本地特色的执着,一直隐隐地、缓慢地改变着舶来文化。而后者,最终也只能屈服于这样一种会被归结为“盆地意识”的东西。

“颓废”二字,是成都诗人最爱提及的。这也符合成都这座城市的气质。上世纪80年代,成都还没有酒吧,喝酒都在餐馆里。象《大波》里描写的那样,就着花生米下酒。诗人们那时喝白酒,用李亚伟的话说就是:“吃肥肉,喝白酒”。后来90年代,他开了“香积厨”,不知是不是更方便肥肉、白酒的消耗量。香积厨一时也成了诗人和作家们的聚餐之地。以白夜为坐标,香积厨就在北面一公里之内。那是个居委会所在地,门口是川西风格的木式大门,进去后,别有洞天,小桥流水,加水泥仿古亭子,杨柳依依,怪有情调。

香积厨主要是非非、莽汉诗人“啸居于此”的阵地,就象水泊梁山,是男性“兄弟情谊”的集中营。虽然,近几年非非莽汉们四处游走(符合“四海为家”的水浒精神),但成都香积厨,仍然是他们的聚集地。我们这圈子里的诗人聚会,通常是在香积厨吃晚饭,然后在9点左右,向白夜转移(我在成都的时候;若我不在,则转到一家叫五月玫瑰的酒吧),到了自夜之后,通常是拼上一张长桌,这张长桌就象流水席一样,不断加长。有时加到墙角处。不能再加就开始拐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人打电话,呼朋唤友,不断有人加入。

贺铸《六州歌头》,最是能够描写这帮朋友:“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

轻盖拥。联飞。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

“轰饮酒垆”、“吸海垂虹”二句,最能描画“非非”和“莽汉”诗人们的饮酒生涯。非“轰饮”不能叫饮,非“吸海”不能叫喝。

芝华士兑绿茶的创举

以白夜为坐标,左拐一直走下去,是曾经著名的“红色年代”迪吧。我还记得当初取名时,就在白夜,有人提议叫“金光大道”。后来老板李岩定名为“红色年代”。刘家琨以这个基调,装修了外部和内部空间。这个过去的烂尾楼,在刘家琨的改造下,一度成为了城南最in的酒吧。我曾经去过几次“红色年代”,进去之后,觉得好像走进了某部西方当代电影的熟悉场景之中,那些热舞场面,总觉得好像与门外的世界无关。也许正是这样的场所,能够让中国人在酒精的刺激下,放下紧绷的神经和身段,投入一场忘我的超现实梦幻之旅。

离这里并不太远的玉林南路,还有成都最著名的两家酒吧“空瓶子’和“音乐房子”,它们分别以两件大事扬名海内外。音乐房子的驻唱歌手张靓颖,2006年成为“超女”中的耀眼明星。过去5年内,她的著名“海豚音”,还只能在狭小的400平米空间里绕梁不绝。空瓶子也是成都著名酒吧,老板赵鲁与音乐房子老板陈逖一样,过去都是歌手。看来歌手开酒吧,的确比诗人在行。空瓶子一度是成都酒吧业最火爆的场所。“芝华士兑绿茶”也是在这里首创,这样一种带有成都特色的威士忌喝法,成功解决了许多成都人,尤其是成都女孩,不爱喝威士忌的习惯。此创举一夜之间流行于成都各个夜场。而空瓶子一度也成为芝华士全球日销量最高的一个酒吧,以至于芝华士的中国商,也将“芝华士兑绿茶”这样一种有中国特色的威士忌喝法,公然地印在宣传册上。相当于麦当劳到了成都,也要在汉堡包里加上辣椒调料一样。

到了我为白夜选址宽窄巷子时,我才发现,我对成都酒吧业的了解,实在是疏陋。以上几家让我“景仰”的酒吧,很快就萧条下去了。成都人的夜生活,出奇的喜新厌旧。商业酒吧的命运,一般也就在两三年之内,很快就有新的更炫更刺激的夜店,抢走了成都夜场的最大份额。沿着音乐房子和空瓶子往西去,出现了成都一度最火的“芭比”――每天晚上9点钟以后,那里就没有了座位。年轻时尚的女孩们,把芭比当成了自己的T型台,她们每晚让人目不暇接的个人秀,是成都时尚流行的情报点和打望台。

新白夜的来临

成都酒客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新厌旧,酒吧一开到3年以上,就不受待见。所以大多数酒吧寿命就是1年。成功的酒吧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开张、转让;再开店,再转让。

因此成都的夜场(媒体一致使用这一新词)风水轮流转,一会儿是玉林、一会儿是紫荆、一会儿是九眼桥。到了2008年,宽窄巷子成了新的夜场热点,朋友建议我去看看。不用看,这地方我太熟了。以前,外地朋友到成都来,我觉得唯一拿得出手的(最后还剩一点成都感觉)地方就是这两条破破烂烂的小街了。现在,宽窄巷子“整旧如旧”了,但院落还在,气韵也还在。有些人觉得这里太商业了,但是,酒吧原本就是商业场所。重要的是,白夜需要一个院落和一个做活动的地方。

那天,我走遍了宽窄巷子的每个院落,在窄巷子32号,我看到了一堵老墙和两棵枇杷树,还有3座各自为政的中式建筑。我指着枇杷树对朋友说:“这多好呵,每年枇杷结果时,我们都在树下开一个枇杷诗会吧,一边吃枇杷,一边读诗。”

就这样,我租下了这个院子。诗人石光华和李亚伟接着也在那儿开了店。地震后,当我还在认真地为门口的大理石水景使用凸泉还是喷泉与施工方僵持不下时,李亚伟率先开张。尽管我的东家文旅集团表扬我装修有品味而抱怨香积厨装修简单,可酒客们并不这样想。香积厨和门对门的原住民餐馆“宽坐”生意兴隆,酒客们只发愁找不到座位,谁来管你的桌面使用亮光漆还是哑光漆。更何况,坐在街边喝小酒扇蒲扇对饮对酌,更符合宽窄巷子过去的原生态状况。所以,宽巷子因其宽而变得熙熙攘攘,窄巷子因其窄而变得幽幽静静。其“优雅”对酒吧营业额的直接影响,又一次加重了我的心理负担。

2009年,成都经过地震震荡的考验,夜场酒局份额再次重新分配,宽窄巷子得到了大量外地游客的垂青。到了夏天,外地人、本地人在曲里拐弯的巷子里涌动着,不时地坐下来,在路边的小桌旁,随便喝上一杯。那入喉的一刻,就像白夜对面那家小店的名字一样,感觉连同时光一起变得柔软起来。

糖酒会:从行业业盛会走向GDP杠杆

走到2010年春季,几乎没有人再使用糖酒会的全称――全国糖酒商品交易会了。这是历史上的第82届,也是成都举办的第21属糖酒会。这个计划经济下的产物,始于1955年,并一度掌控着所有主粮之外的快速消费品的供应。虽然名为交易会,一开始并无交易可谈,食糖、奶制品、罐头、烟、酒全部根据政府配额,按指标供应。

2000年之前,糖酒会对食品行业的推动效果显著,通过提供市场信息、措建产销平台,间接影响着关系国计民生的第一产业。每年两次的糖酒会,每次都有几千家企业、十几万名专业观众参加,1994年春季便突破了百亿元成交额,并逐年增长。雀巢、红牛、康师傅等品牌都是通过糖酒会首先进人内地市场:长城葡萄酒、健力宝、王老吉等内地企业也是通过糖酒会一炮而红。

如今,“交易会”正演变为“同行见面会”、“实力证明会”,举办地政府和市民对糖酒会的热情有增无减。每届糖酒会期间,当地都像过年一样:锣鼓鞭炮、彩旗飞艇,各类广告以万平方米计算,大街小巷穿梭着送赠饮、搞试吃的美女,星级宾馆、餐厅、旅游景点均呈爆满之势,机票订购、印刷、物流、会展宣传的业务量也成倍增长。

有关专家预测,举办亚运会对广州市GDP的贡献为每年增长0.8个百分点,影响持续6年。而成都市政府副秘书长邓工力表示,糖酒会当月对成都市GDP的贡献就超过一个百分点。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川酒的崛起,成都基本包办了历年的春季糖酒会。秋季糖酒会的选址则从一众申办的副省级城市中产生。金融危机之后,围绕这一机会的城市竞争更加激烈。

(辑/文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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