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无眠

编译　低　声

1986年5月，布加勒斯特星队打进了欧洲冠军杯决赛，将同巴塞罗那一决雌雄。虽然并不被看好，但这支罗马尼亚的球队已经为战斗做好了准备。

中场球员马库斯・阿隆索是点球大战中第4个主罚的巴萨球员，星队门将达克达姆如有神助，再次扑出了他的射门，最后布加勒斯特星队如愿以偿，成功加冕欧洲冠军杯。

布加勒斯特星了人当时夺冠的机率如此之低，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一些同样来自东欧的更具才华的球队，都没能将冠军捧回。荣誉最终属于了一支来自罗马尼亚这一足球发展落后地区的球队，一支三年前还濒临死亡但已经恢复元气的球队，一支不仅要在塞维利亚的决赛中击败巴塞罗那，而且每前进一步都要同腐败和欺诈进行对抗的球队。正如人们所关注的那样，当前绝大多数东欧国家的俱乐部能参加小组赛就已经是了不起的胜利，而布加勒斯特星队取得了伟大突破，而且仅仅发生在二十年前。

正如他们令人惊叹的胜利一样，布加勒斯特星队的成功也并非偶然。在那个年代罗马尼亚足球正处在上升期，克拉约瓦大学队在1983年打进了政洲联盟杯的半决赛，而布加勒斯特迪纳摩队在一年前也打进了欧洲冠军杯的半决赛，与此同时国家队成功跻身1984年欧洲杯的决赛圈――而布加勒斯特星队，达到巅峰并充分建立起了自信后。在1988年之前又先后打进了冠军杯的半决赛和决赛。

1983年，当他们的同城对手迪纳摩队举起联赛三连冠中的第二座冠军奖杯时，星队开始考虑走出整整五年没有取得好成绩的困境。

星队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俱乐部的董事长桑德列斯库，他在那一年完成了两次关键转会。在承诺可以让皮图卡获准购买一辆阿罗牌小汽车之后，成功引进了这名射手。这种特批是极为罕见的，而且后来皮图卡把自己的座驾卖给了特兰西瓦尼亚地区的一位农场主，这名农场主为了往集市运送自己的牛奶和奶酪，需要载重量足够大的交通工具。

球星勒卡图什的转会则要错综复杂得多，是一名速度奇快、球技非凡的天才前锋。作为勒卡图什所在的布拉索夫俱乐部的主席，杜米特鲁坚决要捍卫自己最宝贵的资产。“我可不想被布拉索夫人杀掉，”他解释说。于是桑德列斯库向布拉索夫地区的官员求助，官员命令杜米特鲁批准这次转会。然而杜米特鲁毫不动摇，勒卡图什在当地卡车厂的工人当中极受欢迎，这让他承受了巨大压力。桑德列斯库又找卡车工厂的领导求助，领导们坚决要求杜米特鲁同意这次转会。这回杜米特鲁答应了，但是在签署文件时做了手脚，把转会日期设置成了1988年7月1日，而不是1983年7月1日。发觉了这一变更后桑德列斯库来到杜米特鲁的办公室和他单挑，叫这位顽固的主席给他的兄弟、在军队任职的一位领导打电话。在这种情况下杜米特鲁终于屈服了，同意了一项三名星队球员加盟布拉索夫的转会合同，自己也获准可以购买一辆阿罗小汽车。

甚至在转会已经完成之后，勒卡图什仍然问题不断。来到布加勒斯特后他吃力地恢复状态，头一个赛季里经常坐冷板凳，直到教练耶内伊发现一个小秘密：每天训练结束后勒卡图什都要坐火车奔波200英里，回到布拉索夫陪伴自己的未婚妻玛瑞娜。勒卡图什被处以罚款，但每周可以返回布拉索夫3次仍然不能把他安抚下来。

此外还发生过这样的故事，军方的官员召见他时，勒卡图什直到和门将达克达姆打完了一场斯诺克后才去和领导会面。这种对当权者的冒犯十分荒唐，并且冒了巨大风险，但对勒卡图什来说算不了什么。而且俱乐部很快给他提供了签约时允诺的公寓，这样一来玛瑞娜就可以搬到布加勒斯特来，他从此不必舟车劳顿，也免去了同俱乐部的摩擦。

1984年星队在联赛中紧随迪纳摩身后排名第二，而且打进了杯赛的决赛，也是输给了迪纳摩，在这种情况下俱乐部决定换帅，由哈拉吉安来取代耶内伊。新帅作风泼辣。强调纪律，在迪纳摩和阿格斯达斯亚先后赢得冠军。啥拉吉安从不会看低自己的能耐，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星队能签入四名球员的话――三名来自他的老东家奥塔萨俱乐部，再加上ASA队的中场博洛尼――他就能带领球队赢得联赛冠军。这些转会在理论上都不是什么难事，星队比那两支球队大牌得多。隶属军方给星队带来很多好处，但是他们也因此遇到了警方的阻碍，那帮家伙可是迪纳摩队的后台。

迪纳摩队以前就采取过类似的举动，1981年曾经试图把里斯塔CSM队的斯蒂芬・伊万劫持到队中，他们得知两年前伊万让一名女子怀孕后又离她而去，于是用这件事来进行恐吓。他们还曾使用过自己的惯用手段，在同城德比之前干扰星队的队长斯托伊卡，指使斯托伊卡家乡的警察局逮捕了他酗酒的父亲。还有报道声称在80年代警察对星队的办公室实行了窃听。

在那个夏天成功签下了博罗尼和另外两名球员，但是新赛季只踢了几场哈拉吉安就离开了，球员们开始反抗他严酷的领导方式。耶内伊重新上岗，他任命了约尔德内斯库担任自己的助理教练，后者是星队历史上的传奇球星，在一年前的夏天刚刚退役。不过哈拉吉安施加的影响没有完全化为乌有，保留了位于布切吉山脉海拔3500英尺处的冬季训练营。那里距离度假胜地普雷代亚尔12英里，由一条单行道相联通，军方的卡车通过这条单行道给训练基地提供食物和供给。任何人要是想违反作息时间或尝试危险旅程，都会遇上生活在拓居地附近饥饿觅食的熊。“他们把我们带到那，让我们要么成了欧洲冠军，要么成了苦行的教士，”勒卡图什说，“除了跑步和爬山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偶尔才会踢上一会球。”

这或许意味着一支依靠转会和艰苦训练取得成功的球队，但从纯粹的足球角度来说，星队同样是一支非常出色的球队。“我们当中的每一个都对自己要干的活了如指掌，”后卫斯蒂芬・伊万说，“而且我们传球的意图太完善了，以至于我们闭着眼睛也能把球踢好。我们就像是一辆完好无缺的小汽车。博洛尼总是能完成最完美的传球。他是我们稳定发挥的关键：我们是支攻击力强大的队伍，经常忽视了守。”

1985年5月，星队实现了联赛和杯赛的双冠王，受到鼓舞的瓦伦蒂诺宣告星队有能力夺取冠军杯。不过他的乐观看起来太异想天开了，星队在首轮比赛中客场和丹麦的瓦埃勒队1：1踢平。“场地太糟了，”耶内伊说，“我告诉球员不要踢得太好看，而要简单地传球，因为场地根本不适合完成技术动作。”虽然如此，贝洛德迪奇一次拖泥带水的传球还是让瓦埃勒队在第61分钟打破了僵局，好在拉杜在最后一分钟扳平了比分。“我们醒悟得太晚了，”斯托伊卡说。“但是场地情况不错的话我们就可以踢地面进攻，我们清楚他们永远也碰不到球。”他们几乎做到了：主场4：1大胜后布加勒斯特星队昂首打进了第二轮，这可是球队历史上的第一发。

布达佩斯的洪韦德队是耶内伊要对付的下一个对手，耶内伊非常不安，相比于对方阵中的7名匈牙利

国脚，他更担心具有匈牙利血统的博洛尼。有人怀疑，1982年世界杯预选赛里同匈牙利交手时，罗马尼亚队没有把博洛尼召进队中是因为担心他会故意放水。“这是一场非同寻常的比赛，”奥尔泰亚努对球队讲。“我们要让人看到我们比他们更优秀。”

还是先踢客场，星队又落后了，而且这回没有盼来最后时刻的救星。当时奥尔泰亚努正在参加一次国际会议，他不得不忍受匈牙利同行的嘲弄。

第二回合临近时军方官员的造访次数越来越频繁，必须要取得胜利，这一点越来越明确。反正耶内伊是一个容易紧张的人，他用老办法来估算自己在比赛中的运气――小汽车朝自己行驶过来时猜测车牌号是奇数还是偶数，而且比赛前夜布加勒斯特的大雨让他愈发焦虑，“我几乎睡不着，”他说，“我在祈祷雨能停下来，对我们来说场地问题是致命的。谢天谢地，第二天早上天空放晴了。”

仅仅用了39秒罗马尼亚人绷紧的神经就松弛了下来，博洛尼开出任意球，球弹出后皮图卡将球顶进。勒卡图什在第35分钟攻进头球，星队在下半场刚开场时又攻入一球，这已经让比赛失去了悬念。“在3：0时，戴塔利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用匈牙利语问我们什么时候停下来，”博洛尼说。星队最后的确停手了，不过只是在米哈通过点球踢进第四球之后。赛后奥尔泰亚努第一个走进了更衣室，他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同意把奖金增加了两成。

这样一个光彩夺目的夜晚，惟一瑕疵是勒卡图什和斯托伊卡吃到的黄牌，这意味着他们将缺席第三轮的首回合比赛，对手是芬兰的一支球队。

星队人员不整，主管体能训练的弗罗伦丁・马雷斯库非常担心，冬歇期时他建议召回已经退役的约尔德内斯库。35岁的老将控球能力无可置疑，而且马雷斯库相信他的体能状况仍然可以满足比赛要求。不过同维罗纳进行的一场练习赛暴露出约尔德内斯库缺乏速度，约氏本人也坚持说不要再考虑他了，他回归自己的老本行，跑到芬兰去观看对手的比赛。“他们踢得很硬朗，脚头力量很足，”他在报告时说，“他们像公牛一样。”

不过天气才是星队最难对付的敌人。罗马尼亚还处在冬季，首回合比赛的前夜布加勒斯特大雪纷飞。比赛当天晴空万里，军方又出动了直升机来烘干场地，但是不足以让草皮质量得到恢复。糟糕的场地让星队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节奏，不过他们的表现还是比对手好得多。他们有28发射门，对方只有4次，赢得了13次角球，对手只有1次，两次击中门框，两发射门在球门线上被对手破坏，此外还包括对方门将的多发扑救。这场比赛最后以平局收场。“我的感觉是胜利从我们的指间溜走了。”博洛尼说，“而且我们非常担心即将在芬兰面临的场地。”

有人建议把比赛地点转移到乌德勒支，但是在天气状况得到保证后，比赛将会如期在赫尔辛基的奥林匹克球场举行。“我告诉我的球员，一球不进是不可能的，”耶内伊说，“在布加勒斯特他们的门将太走运了。没人能总是那么走运。”或许的确如此，好运气不会取之不尽，但是直到比赛还有4分钟就结束时，皮图卡才接巴林特的传中顶进制胜一球。

抽签抽到的半决赛对手是比利时的联赛冠军安德莱赫特队。“他们当时正处在一个自己俱乐部历史上的伟大时期，”博洛尼说，“但是在芬兰我们赢得的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我们也赢得了自己的风格，证明自己在客场时也能踢出攻势足球。”

或许的确如此，但是他们在布鲁塞尔的首回合比赛当中保持控球权就心满意足了。明显期望一场0：0的平局。他们本来已经差不多做到了，如果不是希福灵光一现的超级表演。“这又成了一次不公平的比赛结果，”博洛尼说，“问题在于丢掉了进取心。在主场我们强大而勇敢，但离开主场让我们变得软弱。”

在主场爆满的热烈气氛烘托下，球队继续保持着令人可怕的威力。俱乐部能为次回合比赛提供3万5千个座位，但是收到的申请书足足有35万份，对球票的需求太高了，黑市上的交易价格十倍于票面价格。“当我们走进球场时就像是走近即将爆发的火山，”斯托伊卡说，“对我们来说太难以置信了，而且把比利时人吓坏了。”

如果说安德莱赫特队在开球前就已经气馁的话，那么星队比赛开始后仅4分钟的进球更是让他们雪上加霜，皮图卡圆满完成了一次流畅的跑动。“我观察了比利时人，发现他们已经绝望，”斯托伊卡说，”失去了自己的头脑和状态。”到了上半场的前半段，巴林特的进球已经让星队在总积分上领先了。“我当时在看台上，”他的父亲说，“当我看到球传给了我的儿子时，我大叫‘射门，戈比，射门’，虽然我清楚他不可能听得到。当我看到球滚进球网时，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那些我不认识的人兴高采烈地朝我拥过来，几乎把我给闷死。”

但是正当这场比赛看起来会尽善尽美时，斯托伊卡毫无必要地吃到了黄牌，不得不将缺席最后的决赛。“我想我会死掉的，”他说，“我几乎要提出被换下了，但是我从糟糕的时刻恢复了过来，我明白自己要确保我们能打进决赛。”比赛还有13分钟结束时，勒卡图什传中，皮图卡的头球确保了胜利。“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能踢出这种节奏的球队，”安德莱赫特队的主教练阿里・汉说。

打进决赛后的乐观精神受到了挑战――星队离开布加勒斯特后很少能重现那种节奏。另一场半决赛中巴塞罗那在落后3球的情况逆转哥德堡，这对星队的夺冠前景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在塞维利亚跟一支西班牙球队踢比赛看起来极不公平。”勒卡图什说。不过无论在哪举行比赛。在当时罗马尼亚对出国旅行实行严格控制的情况下，星队的球迷人数都会远远不及对手。最后成行的只有1000名罗马尼亚人，其中包括200名俱乐部官员。

更让耶内伊费心的是斯托伊卡的缺阵。“我们只剩下16名球员了，”他说，“顶替斯托伊卡的惟一人选是个叫康斯坦丁・佩斯托尔的年轻球员，我很明白对他来说压力过于沉重了，所以我决定说服约尔德内斯库上场。”

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止这些。首先，星队不习惯在夜间踢比赛，所以在“8月23日”体育场进行了最后的训练，这是罗马尼亚惟一一家能提供泛光灯照明的球场。在球员要求下，最后一次训练时很大一部分时间用于练习罚点球，事后被证明这一做法效果显著。

巴塞罗那也有自己的难题，处在旋涡中心的是肌腱受伤的前锋斯蒂文，接受了紧急治疗后，他挤掉半决赛上演帽子戏法的阿隆索，进入决赛的首发名单。“他进行了大量跑动，”盯防斯蒂文的波佩斯库说，“他是个危险人物，但是在我们的身体对抗当中缺乏勇气，或许是因为他刚刚从严重的伤病当中恢复过来。”

不管是什么理由，斯蒂文都没有达到最佳状态，加时赛开始后早早被换下，在此之前巴萨主帅维纳布尔斯已经放飞了技术出色但脾气火暴的伯恩德，他给巴萨带来了决胜的信心。双方主帅斗智斗勇，维纳布尔斯调整了战术，收效显著，耶内伊也有自己的锦囊妙计。在比赛还有17分钟结束时的换人堪称大师手笔，他把约尔德内斯库派上场，这是一次为了稳定军心的人品调整，当时星队球员已经显露出焦躁不安。“随着比赛进行，”巴拉班回忆说，“巴萨的球员开始失去了自信，而且他们也紧张了。”

决赛中星队踢得很顽强，颗粒无收的120分钟之后点球大战到来了。第一个上场的是米哈，星队的点球手，但他的射门被乌鲁蒂这位巴萨半决赛时的英雄扑出。“我想这下完了，”耶内伊说，“当我看到自己最好的点球手都把球罚丢了。”不过达克达姆发挥神勇，他双拳猛击，化解了巴萨何塞・亚力山科的射门。

乌鲁蒂又封挡了博洛尼的射门，接下来，轮到了巴萨的佩德拉萨。“第一脚射门完成后，比赛就成为了精神的对决，”达克达姆说，“我几乎确信佩德拉萨会和亚力山科踢样的角度，而且我对了。”双方的前四次射门都错失了。勒卡图什决定打破均衡，他强有力的射门击中了门框后弹进球门。

对达克达姆来说关键时刻来临了，“第三次罚球时，我料到俱乐部取得了惊人的104场联赛不败，但是无疑他们当时得到了裁判的帮助，一些场次获得超长的补时。不过这一点否定不了他们是一支伟大球队的事实，他们在欧洲赛场上的表现印证了这一点。他们的卫冕努力很快就失败了，安德莱赫特成功复仇，在半决赛里击败了他们。不过在1987-88赛季星队打进了四强，输给本菲卡被淘汰。在接下来的赛季星队有了改观，在打进决赛之前接连大比分取胜对手，但是很不幸，决赛对手是萨基率领的那支神话般强大的AC米兰，星队四球完败。“比赛结束前我已经精疲力竭了，”星队门将西尔维尤・朗说，“我这辈子从来没遇上这么多射门。”

星队的鼎盛时期就这样结束了。在那之后，资金来源中断了，最好的球员充分利用了他们刚刚获得的出国自由，从1990年到1992年，哈吉和佩特雷斯库等球星全都离开了。随后冠军联赛到来，贫富差距日渐悬殊，星队步入了低谷。在他们成为首支夺得冠军杯的东欧球队20年之后，他们现在又打进了冠军联赛的小组赛(九年来第一支能这样做的罗马尼亚球队)，不过只有非常大胆的人才敢说他们会进入下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