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鲜花

去年，圣诞节的前夕，我和妻子，还有三个儿子从巴黎到尼斯，住进一家又脏又暗的小旅馆，丝毫也感受不到节日的气氛。

我们外出就餐，天正下着小雨，北风呼啸，天气寒冷。我们走进一家刚刚做过一番粗劣的节日装璜的小餐馆。我环顾四周，发现整个餐厅只有五张桌子有人就餐：两对德国夫妇，两家法国人，人们个个沉闷不语，低头吃着、喝着，惟独那位年轻的美国水兵看上去兴高采烈，一边吃着，一边写信。在餐厅的右角落里，有位钢琴师正在无精打采地弹着圣诞乐曲。

我的妻子给我们点了法国菜，可服务员给我们端来的是德国菜。我斥责妻子没说清楚，妻子哭了起来。孩子们朝我翻白眼，于是我的情绪变得更糟糕了。

瞧，坐在我们左侧餐桌上的那家法国人，父亲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打了儿子一巴掌，小男孩哇哇大哭起来；在我的右边，那个德国妇女不知何故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责骂她的丈夫。我们大家都被这…阵阵令人不快的氛围弄得更加心烦意乱。

这时前门进来一个卖花的法国老太太，她浑身湿透，衣衫褴褛，脚上穿着一双水淋淋的破鞋，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花篮，挨桌叫卖“买花吗?先生，一束一法郎。”

可是，谁也没有搭理她。她疲惫不堪，在水兵和我们之间的那张空桌旁坐下来，对服务员说：“请来碗汤吧，整个下午，我连一朵花也不曾脱手哩。”接着，她转向那位钢琴师，嘶哑着声音问：“在这圣诞节前夕喝碗汤，约瑟夫，你能设想这种滋味吗?”

约瑟夫指了指身旁那只空空如也的放小费的盘子。

那位年轻的美国水兵已用罢晚餐。他披上外套，走到卖花老太太的桌前：“祝您圣诞快乐!”说完后：他笑嘻嘻地从花篮里挑出两朵专供妇女佩戴的胸花。“多少钱?”“两个法郎，先生”水兵把其中一束压平，放进刚写好的信里，然后将一张20法郎面额的钞票递给了卖花老太太。“我没有零钱找您，先生。”她又说，“我这就向服务员去借。一‘不用了，夫人。”说着，水兵俯身吻了吻老太太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这是我送给您的圣诞礼物；’他直起身躯朝我们的餐桌走来，把另一朵美丽的鲜花举在他的胸前。“先生，”他对我说，“我可以将这束花作为礼物送给你漂亮的夫人吗？”说着他以迅速的动作将那束胸花塞到我妻子的手中，道了声：“圣诞快乐!”便转身轻快地走出了餐馆。

卖花老太太腾地站起，挥舞着她手中那张20法郎的钞票，欢快地踏着舞步，冲着钢琴师大声喊到：“约瑟夫，瞧瞧我的这份儿圣诞礼物吧!说什么我也得让你分享其中的一半，让你也能吃上一顿丰盛的圣诞晚餐。”

钢琴师约瑟夫急速地弹起了《好国王温西斯劳斯》舞曲，他的指头魔术般地敲击琴键，头部和着乐曲的旋律频频摇晃。

我的妻子容光焕发；幸福的泪水夺眶而出，嘴角上绽出了青春的笑容。她挥舞着鲜花，和孩子们一起伴着琴声唱了起来，我也情不自禁地开始轻声哼唱。

“好!好!”两个德国男人高声喝着彩，跳到椅子上，用德语唱起了这首歌。年轻的女服务员上前欢快地拥抱着卖花的老太太，同时挥舞手臂，用法语唱了起来。那个挨了打的法国小男孩爬上爸爸的膝盖，用请脆响亮的童音歌唱着，他爸爸用餐叉敲击着酒瓶打起了拍子。

刚被妻子数落过的男啦德国人，慷慨地请在场的每个人喝酒。人们自斟自饮、举杯、碰杯、欢唱又相互拥抱，彼此祝贺圣诞快乐，另一位法国人要来大香槟酒，到每张桌上给欢乐的人们敬酒，并吻了每个人的双颊，饭馆胖老板带头唱起了圣诞歌，男女老少都跟着唱。欢乐的圣诞歌声飘出小餐馆，飞向远方。

人们从四面八方向这家充满欢歌笑语的小餐馆涌来……由于没有空位，人们甚至都乐意站在那里，手拿酒杯欢唱。越来越欢乐的人们唱着圣诞歌随节奏手舞足蹈……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家简陋的小餐馆里度过了我们终生难忘的最美好的圣诞之夜。这要谢谢那位灵魂中闪烁着圣诞精神的年轻的美国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