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眼如丝 第8期

时间:2022-10-17 01:35:45

我在最失意的时候,放下一切,去学了戏,是遵循内心的指引,也是为了自救。

小时候,我曾经憧憬过戏台上的爱情,极羡慕那样的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笛音清越、箫声喑哑、琵琶曲缠绵,一颦一笑,一回首一低眸,一唱三叹的水磨腔,婉转袅娜地咿咿呀呀着,还没怎的,就先醉了。

长大后,长期的工作,让我的颈肩和腰背都已僵硬如石,酒量见长,睡眠渐少。不止如此,还有心也在日复一日的机械生活里变得粗糙,不复初时的敏感柔嫩。

正因如此,所以连变化是何时发生的,都觉空无着落。片刻前,犹是你侬我侬的旖旎梦境,一秒后,天塌地陷。

如若他能撑起一切,我也愿自己永远是不谙世事、纯真无邪的少女情态;可当我从藤萝变成木棉,不再希图攀附,凡事只靠自己,睥睨叱咤,气势万千,他却因陌生而渐行渐远。

这真是爱情的悖论。

我始终觉得戏曲的美如同莲花,高洁孤傲,目下无尘,丁点不亲民,在不懂的人眼里,简直可厌。

奇怪,以前多多少少会一点《游园》的调子,却总是唱得荒腔走板,不成体统。老师说打基础,女学《游园》,男学《琴挑》,“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如今对镜唱来,自己先微微一怔,一直烂熟于心的,何时起,竟也这般有模有样起来。

不敢说是天分,是缘分吧,时辰到了,重逢往往比初见更加见人心。这便是戏曲的灵性,我被看不见的枷锁困囿,直觉想到有求于它,于是它亦坦承接纳。

老师的唱词、扮相、身段,无一不美,我每天什么事也不做,最早来,最末走。有时就静静地看上一天;有时试着挥洒延展水袖,可恼动作生涩,一点也不如老师舞得如流水行云,有着窈窕的情韵;有时兴致来了站在院里学起梅兰芳先生的典故,盯着飞鸟练练眼神,渴望终有一天能够明眸善睐,不再如混入宝珠中的鱼目。

新闻上说昆曲一梦八年,牡丹亭上三生,白先勇先生的青春版《牡丹亭》我也补上看了。果然是地道的中国式浪漫,大胆而不拘泥。诗三百思无邪的本意其实未必无邪,披上道德的外衣就显得古板刻意,古典爱情的开放与幽闭,美丽与压抑,情同此理。

昆曲让我平静下来,达到一种和暖均衡的状态。不暴怒,不焦躁,也不再失落。

时间如水一样缓缓淌过,此外,我又学会了读禅、茹素、烹茶、下棋。生活由一条直线变成拥有多个维度的空间,我甚至自得于自己的丰富,并且知道感恩和满足,工作不再是我的全部,爱情也不是。

在我最不希图爱情的时候,它偏偏来了。

不知怎么就多了一个人,能和我一起做各种有趣的或者无聊的事,哭到抽噎,笑到抽筋,都不觉得疯傻。无论我做什么,总有这么一个人。

他说,是昆曲成全了你。肉身凡胎太过沉重,好在你已统统放下,只余一颗朴素的内心。

我仍疑惑,你真的懂得我吗?他说,不求甚解,但我知道,你能给我的,是一段媚眼如丝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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