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师亦“明”师

时间:2022-10-17 10:25:49

童强出身于梨园世家,他的姑姑就是享誉大江南北的童芷苓。如果要把童强51年的艺术生涯作个归类,那么前21年可称为学艺与舞台实践相结合的阶段,后30年可称为教学与舞台实践相结合的阶段。从12岁开始,童强就已在周信芳主演的《生死板》和黄桂秋、汪正华主演的《鞭打芦花》及《三娘教子》等戏中扮演娃娃生,他也是上海京剧院学馆最早粉墨登台的学员。1969年我从北京京剧团调至上海京剧院《智取威虎山》剧组时、童强早已成为“杨子荣青年梯队”的培养对象。我们此后在上海京剧院一团长期共事,1985年,我和童强同在童芷苓主演的《谢瑶环》一剧中担任角色1989年,我又和他在“全国麒派海派剧目展演”中合演《清风亭盼子》――此时的他已是上海戏校的一名教师了。我认为,这段时间的艺术经历,使童强与其他一些“从学校到学校”的教师相比,拥有理论紧密联系舞台实践的教学优势。

童强的京剧教学,严格讲求传统规范。1994年我出任上海戏校校长,与他在教学岗位上再次共事。我们的教学理念是一致的――开蒙重在规范,不对学生作形而上学的归路。童强为学生破蒙是非常严谨的,他教的《乌盆记》、《三家店》、《上天台》、《大,探・二》等剧目都是余、杨派的代表剧目,须知在京剧流派之中,余、杨派是“通大路”的,代表了京剧老生一行的主流风格。不过,童强即使在对学生传授杨派剧目时,也参照了余派唱法的“提溜劲”,而并不是刻意模仿杨宝森晚年的唱法。我非常高兴地看到,凡是童强教过的学生都能做到“横平竖直、中规中矩”

一在规范中透着灵动,灵动中不失规范。他的学生王旭东和孙伟,以同一出《三家店》分别在文化部举办的第三届和第四届“新苗奖”全国少儿京剧邀请赛中获得全国老生组榜首。2010年、他的学生孙梦雷又以一出《空城计》脱颖而出,获得第一届全国“学京赛”老生组金奖。而童强本人也早在1996年就荣登一等园丁奖老生组的榜首。

在童强的学生中,蔡际东年少而学麒派,是一个例。蔡际东嗓音天赋虽然欠佳,但他的表演有灵气,而且文武基本功扎实。童强有鉴于此,为他传授了《斩经堂》、《徐策跑城》等戏,旨在扬长避短。为青年学生传授麒派戏,童强也是有他的独特见解的。他认为,麒派讲求文戏武唱,唱念做打浑然一体。之所以让嗓音欠佳的学生学点麒派戏,并不是要他们成为憋哑了喉咙的所谓“麒派演员”――这是周信芳先生自己也反对的。“学麒宗麒不拘麒”,是童强在长期教学实践中总结的经验。1987年,16岁的蔡际东参加首届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奖赛,以一出《徐策跑城》轰动剧坛,与言兴朋、于魁智、关怀等同列老生十佳,绝非偶然。

童强可谓博学多才。在数十年的艺术生涯中,他先后向前辈名师范儒霖和蒋鑫棠学习余、杨派,向舅舅李鸣盛和叔叔童祥苓学习余、杨、马派,向徐宏培、孙鹏志、张信忠等学习麒派,向沈金波学习高、汪派,向范叔年、刘少春、王筱舫等学习文武老生。他戏路之宽、能戏之多,其中诀窍全靠转益多师、广采博收;同时这为他针对不同条件的学生施以不同教学方法,授以不同教学剧目积累了厚实的家底。这在他对傅希如、蓝天、郭毅等学生的教学上,有着充分完美的体现。

观察、评论人才,必须要有审视人、洞察人的能力。傅希如刚进学校时工老生,童强以《龙凤呈祥》中的唱念及《借东风》等戏为他打基础。傅希如进入变声期后,童强让他把学习重点转到武生一行,这也是“富连成”长期积累的成功经验。当傅希如的嗓子有所好转,童强又开始教他《武家坡》、《上天台》、《宋江题诗》等文戏,同时授以《斩经堂》、《投军别窑》等麒派剧目。他认为,有选择地让高年级的老生学生学点麒派,可以全面提升学生的综合素质,掌握戏曲塑造人物的本领。由于童强为傅希如奠定了文武兼备的基础,因此后者在第六届全国青年京剧演员大奖赛中以一出《秦琼观阵》获得老生组金奖榜首。这充分表明,童强的教学理念和方法是科学的、卓有成效的。现在,作为全国优秀青年京剧演员研究生班学员的傅希如又回归到他的本体,向童强学习《失空斩》、《文昭关》、《除三害》等文戏。他走的虽然是一条“之”字路,却是一条成功、充实之路。

童强德才兼备。古人认为,教人治人应以正直为先。我认为这“正直”二字,特指人品。戏曲教师是一个崇高的职业,必须人品正、才艺高才能为人师表。我在与童强共事的几十年里,亲身感受到他的治学精神和工作态度,都是极其正派的。他虽出身于梨园世家,却没有半点旧戏班的习气。他作风清廉,为人坦荡,对工作任劳任怨,对学生视若亲生。最使我感动的是,他虽然对学生倾注了全部心血,但从不把他们视作自己的私有财产,而是鼓励学生兼收并蓄,不主张对某一个老师“从

而终”。我在学校任职期间,为了达到培养尖子学生和树立教师队伍骨干力量“双并举”的目的,采取“请进来,送出去”的方法,把全国的优秀教师请进学校,同时把有培养前途的学生送出去深造,认为惟有如此才能“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对于我的一系列措施,童强始终抱着积极支持的态度,全力协助我把工作搞好。比如孙岳老师传授王瑜《四郎探母》,仅教了唱念,而角色的身段表演和全出戏的框架都是童强合成的。又如张学津老师教的《赵氏孤儿》,朱秉谦老师教的全本《将相和》,刘秀荣老师教的《白蛇传》以及《杨门女将》、《秦香莲》、《鼎盛春秋》,《闹天宫》等许多大戏,从排练合成到最后舞台呈现,童强都是得力的组织者,他起到了“导演”的作用,深得专家同仁的认可。过去对这样的人才,我们称为“总教习”,这样的“总教习”,如今即使在大的院团里也很少见得到了。

童强由于喉疾而过早地脱离了舞台。然而,他在京剧教育岗位上走过的30年路程,足以见证他从“明”师到名师的功力和业绩。童强获得的一系列奖项,都是他苦干实干、用一点一滴汗水换来的,就如同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宫殿是由历代艺术大家和无数戏曲教育工作者们呕心沥血、一砖一瓦地建造起来的那样丰厚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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