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来之大学

时间:2022-10-16 07:10:43

三十年来之大学

80年代是中国大学的黄金期,理想受到尊崇,知识成为标杆,知识分子与学生积极学习西方,反思自我,介入现实。以后的30年,中国大学经历了堪称传奇的蜕变,而后走到当今。经历了、反思了,然后又如何?对于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的,最缺少的恐怕还不是反思,而是令反思对现实产生作用的可能性。

求知渴望与自由思想

1980年代是一个单纯且怀揣梦想的时代,而“理想”一词,还在大学生的字典里闪闪发光。他们被崇高的使命感激励着,踌躇满志,渴望建功立业。国家体制也让他们终身有靠,不用太多考虑形而下的苦恼。青年们的主要社会思潮是作为民族理想的“振兴中华”、作为政治理想的“民主与法制”、作为道德理想的“精神文明”、作为生活态度的“个人奋斗”。因此,大学生都把“知识精英”作为自己个人发展的理想。

自1977年恢复高考后,青年们看到了自己充满希望的人生。社会逐渐解冻,物质生活尚未摆脱粗朴贫乏,青春的激情却四处洋溢。开明的环境赋予了这代年轻人与他们的前辈后辈全然不同的理想,他们反思传统、学习西方、立足当下,全心全意地探索现实与未来,校园中的自由风气在暌违了数十年之后又逐渐生成。

80年代的精神符号为李泽厚、弗洛伊德、寻根。李泽厚成名于1950年代,却在1979年到1989年之间,成为“我们时代最灵敏的思考者”;在“读朦胧诗和李泽厚长大的一代”中,是新启蒙运动当之无愧的领袖。李泽厚是在那个集体癫狂、思想禁锢的“”年代里,仍然保持着清醒思考的知识分子之一,是一个在众人失语、学术满目荒芜的年代里勇于筚路蓝缕的先驱者之一,是一个以自由思想、理想激情、诗意表达影响了一代中国人思想进程的思想家。

从弗洛伊德热开始,加上后来的萨特热、尼采热等,刚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中国知识分子,借助于一波又一波西方哲学思潮的传入,展开了一场突破意识形态强制、寻求思想解放和理性回归的新启蒙运动。这场新启蒙运动的许多思想成果,如今已同琳琅满目的商品一道,成为中国人日常生活现实的一部分。

1981年,48岁的刘道玉被任命为武汉大学校长,也是当时全国最年轻的大学校长。他在武大搞了七大新制度:学分制、双学位制、主副修制、插班生制、转专业制、第三学期制、贷学金制。那时节的武大,人称“高教战线上的深圳”,同行皆碑。1988年春,刘道玉又成了全国唯一被免职的大学校长,据说是因为他的改革步伐太超前了。有人批评刘道玉“在鼓励创新的同时却忽视遵守‘规则’;缺乏对官场上‘潜规则’的尊重和对周边环境的准确判断”。但他要能把这些事情全都做到,也就跟别的大学校长没什么两样了。

1989年, 刚满25岁的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海子之死,标志着理想主义走向破灭。自杀前两个月,他写下了至今被人广为传诵的名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来自安徽农村、毕业于北大的海子凭借着诗人天生的敏感,以结束生命这样极端的方式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那是一个幻想和纯情在天空自由翱翔的年代,很多人可以听从内心的召唤,为了理想和爱殉情。

总结起来,当时青年的主要社会思潮,就是“80年代的新一代”这样一种自我定位。它的基本倾向是朝气蓬勃的和“以天下为己任”的。它虽然仍然主要是当时社会总体变化的产物和当时的社会刻意引导的结果,但是其中所包含的青年的独特色彩与主动创新,已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而且发展迅猛。

国家体制到全面改弦

80年代的美好只是惊鸿一瞥,在人们还没有足够认识到其可贵之前,已被匆匆地翻过了一页。进入90年代以来,由于政治上和经济上的急剧变化,原来的各种理想已经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击。有人概括说,8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读书比吃饭还重要;而9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有用没用成为他们衡量事物的价值标准,“精神贵族”逐渐难敌“财富人生”的诱惑,有产有闲成为生活目标。而到了这些年毕业的大学生,只剩下一句话:我们活得好辛苦。

如今,要是称呼一个大学生为“天之骄子”,恐怕是要引来路人侧目——他们早已泯然众人,不再是一个特殊群体,在他们像产品出厂一样被推向社会时,甚至连基本的独立思考能力都不具备。扬子晚报网扬子论坛数落了当今大学生堕落表现:追求档次、丧志、寄生依赖、理性的侏儒、学术精神的失落、道德素质低下等。这虽说有些片面之词,但是却可以管中窥豹看到大学生的影子,披着个性外衣的非理性本质若隐若现。

90年代是一个过渡的年代,统分和并轨收费并存,又恰逢中国经济的腾飞,这个年代的大学生既没有统分制下的拘束,也没有市场化后的就业重压, 尽管不再是昔日无上光荣的“天之骄子”,但也没沦落到今朝“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们在尽享择业自由的同时,也第一次有了“乱花渐欲迷人眼”般的欢乐烦恼。这个时候的大学生,虽然也要到处投简历面试,但谋个饭碗似乎并不难,他们可以通过市场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也可以让国家给自己找个归宿。

再往前的十年,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们根本不用为饭碗发愁。天之骄子,国家统统包办谋生问题,虽然他们也会因为想留在心仪的地方、想找个心仪的工作而绞尽脑汁,但毕业之后,生存并不是一个问题。而到了2000年后,大学生不吃香了,“海龟”派也早已不再光鲜。那种家里花四五十万元送出国镀金,归国后被迫在小县城卖保险的“极品海龟”,也着实存在。

2012年,大约有680万的毕业生,他们中很多的人因为工作问题而每日奔波焦虑。总理也感慨,最担心忧虑的一件事就是大学生就业问题。天之骄子的命运从来没有如此狼狈。面对悲惨世界,人们的第一反应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三代毕业生,最早是光荣与梦想,后来是理想照进现实,如今是一地鸡毛,从中管窥三个年代的社会以及毕业生的命运。理想幻灭了,自由不见了,并不是这些青年自身的过错,社会既然如此,大学又如何独善其身?时代把学子们塑造成令人尴尬的样子,指给他们一条通往房奴、车奴、失业族的道路,叫他们狼奔豕突,明明茫然无措,却又好像满怀希望,这背后有太多的问题亟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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