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曲 第9期

曾经,舟曲对于我们而言是陌生的,现在却是这么熟悉。这里和涌向这里的军民的一举一动每天都占据着媒体显著的位置,它的每个小时甚至每分钟的变化都传送到我们眼前。而网络提供的便捷通道把一切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记录在案。

2008年6月18日《深圳特区报》刊发过一篇题为《泥石流滑坡频发威胁甘南重建》的报道中,记者采访了舟曲县县长迭目江腾。迭目江腾说:“我们舟曲过去为国家贡献了上百亿立方的木材,为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他表示,持续大规模的砍伐,让山体失去植被,逐渐风化流失,经常发生泥石流。

根据中国《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报道,遭遇特大地质灾难导致迄今至少逾千人死亡的甘肃舟曲,专家们事实上早在两年前汶川大地震后已经提出警告,必须迁址,以免受到泥石流冲击,但由于欠缺八千万元安置费而迟迟未见动作。

报道称,“5・12”汶川地震后,国土部门部署各地滑坡和泥石流等次生灾害勘查,舟曲位列名单之上。调查队在调研结束后,曾将一份《甘肃省甘南州舟曲县地震次生灾害调查报告》交与地方政府,调查队专家建议在灾后重建中选址、建设时提高科技含量,化害趋利,同时提出监测、治理、搬迁等三条具体治理措施。曾参与舟曲调查的北京市国土局地质环境处杜涛回忆说:“当时按照我们北京这边的标准,我们是建议搬迁的。”

事实上,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有地质专家指出,舟曲为泥石流易爆发区,最佳的决策是居民搬迁。

舟曲就是这么在泥石流的冲击下陷落了。想一想,曾经贡献了上百亿立方木材是个什么概念?现在呈现在电视屏幕上的被荒山秃岭包围着的景象,在这样的地方发生泥石流又有什么奇怪的呢?而舟曲为什么要砍伐掉上百亿立方木材?县长迭目江腾说得好,这叫为经济发展做贡献。为了谁的经济发展?难道仅仅是为了舟曲?我们最骄傲的就是举国体制嘛,为了一个工程,为了一个项目,为了一个目标,最近一二十年更加明确而单纯了,那就是为了一个超过年增长8%的GDP,从上到下,四面八方,从东部发达的沿海地区到西部的荒漠,概莫能外,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有资源的出资源,保八啊保八,于是把山上的树木砍光,把所有的激流都拦截,把地下的矿藏掏空,于是整个中国变成了一个大工地,GDP啊GDP,就这样超过了德国,超过了日本。可是,我们的领导曾蹲在龟裂的土地上忧虑着,穿着雨靴跋涉在泥泞中,没于滔滔洪水冲毁的村庄和地陷、地震那些破碎的拼图上。轰轰烈烈的救灾与重建就是举国体制下做出贡献后一座陷落城市的连续剧――举国体制开足马力运转下又一道风景线。

现在,实实在在的一千多条生命消失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他们获得一场壮观的哀悼,他们的亲人只能痛骂苍天,抱怨自然,埋怨自己的命运,或者他们连这一点也做不到。

甘南舟曲像一个巨人身上的正在流血的伤口,伤口在无声地诉说:这个仅有五万人口的弹丸之地,一下子少掉了百分之二以上的人口。这是老天不公还是我们自己造孽?是天灾还是人祸?我们可以原谅那些我们不可控制的灾难的发生,却不可原谅那些可控却失控甚至人为造成灾难的行为。欲哭无泪。

【选自《博客中国》本刊有删节】

插图/创造与毁灭/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