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地 第2期

浙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周，终于停了，沃夫卡向窗外望去，正好看到维奇卡和格力什卡提着小篮子从路那边走过来，“去林子里！采蘑菇！”沃夫卡心里猜测着。等沃夫卡从屋里跑到门口，他们已经沿着那个晃晃悠悠的木板桥，走过小河了。

“喂，等等我！”沃夫卡边跑边喊着。他们俩停住脚步，看是沃夫卡，没理他，继续向前走。

沃夫卡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们说：“你们好，你们好，我和你们一起去！”

“嘿，就你？一干活就抱怨累。” 格力什卡说。

“嗨，就让他跟着吧！” 还是维奇卡厚道。

“你倒可怜他了？那就走吧。” 格力什卡不耐烦地说。

“我们可去很远的地儿呢，去瓦尔瓦力诺洼地。” 维奇卡说。

“保密啊！”格力什卡用胳膊肘碰碰沃夫卡说，“要不大伙都去那儿采，一两天就采光啦！”说完他俩嗖的一下子跑开了，没多会儿，两个小脑袋就消失在庄稼地里了。

“哼，追！”沃夫卡忍住眼泪，他可不想这就回家。

奶奶好像还睡着呢，要是起来了，现在就该坐在长凳上，张开胳膊，缠羊毛线呢。麦田里依稀可见的一条羊肠小道通向树林，沃夫卡沿着这条小路走进了树林。

雨后的阳光显得格外明亮温暖。沃夫卡揪了几个麦穗，搓掉皮，放到嘴里嚼着，麦香味浓浓的、湿湿的。现在他来到树林里，太阳光穿透树枝缝隙照射进来，就像是一道道栅栏，四处都能听到松塔啪嗒啪嗒掉到地上的声音。“可别迷路啊……”沃夫卡心想，“我本不想进林子里来呀，听说林子里有可怕的狼呢。不要怕！能不怕吗……啊……”沃夫卡不敢再往林子深处走了，眯起眼睛四下望望，心里想：“我不怕，我不往远处走了，我就到这儿了。”这时沃夫卡看到自己周围全是油光光的毒蘑菇，他挥动手中的小树枝，啪啪地抽打着毒蘑菇帽儿，继续向前走，接着又发现两只白色的毒蘑菇，白白的蘑菇帽儿薄得透明，他同样挥动树枝把它们全部打倒。

忽然，他看到一只漂亮的蝴蝶落在湿漉漉的松塔上，黑底儿白边的翅膀打开着，那样子就像一本翻开的小画书。沃夫卡停住脚步，把树枝放到草地上，双手掬成勺状，屏住呼吸，倾下身体，轻轻地向蝴蝶靠近，最后“扑通”一下子倒在了一秒钟前还落着蝴蝶的地方，蝴蝶就在眼皮底下飞跑啦，沃夫卡伤心地躺倒在潮湿的草地上。突然，他看到了一个蘑菇，粗粗的灰色的蘑菇腿上顶着毛茸茸的蘑菇帽儿，漂亮极了！沃夫卡兴奋极了，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双膝跪地爬到蘑菇跟前，小心地拨倒蘑菇旁边的草，一只手抚摸着蘑菇帽儿，另一只手折断蘑菇腿，“啊！采到蘑菇啦！”沃夫卡站起来，哎，又看见一个，这个比第一个还大！他小心翼翼地把两个蘑菇放到旁边的树墩上，然后弯着腰，在茂密的草丛中继续找，一个，两个……最后就像莫名其妙地找到第一个蘑菇时一样，又莫名其妙地找不到蘑菇了。

回去的路很好找，沿着踩踏过的草，还有采好的一堆儿一堆儿的蘑菇。“这么好的蘑菇怎么能白白长在树林里呢！”沃夫卡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脱下背心，把两个半截袖扎起来，做成一个小口袋，把所有的蘑菇都捡到口袋里，提一提，嘿！还真有点儿沉。他跑出树林，太阳要落山了，阳光下一团一团的蚊子嗡嗡叫着。回家的路还很远，沃夫卡像抱着宝贝似的抱着蘑菇袋，吃力地穿过麦地，走上小路。夕阳斜照下的烟尘又温柔又亲切。沃夫卡满足地笑笑，沿着小路，过了小河，就到家了！

奶奶正焦急地站在台阶上张望，看到沃夫卡，就一个劲儿地在胸前划十字，“天啊！你跑哪儿去了？！”看到沃夫卡采的蘑菇，奶奶又笑了起来，“啊！多好的蘑菇啊！明天再去打谷场看看，你真行！”这时维奇卡和格力什卡从山坡那边过来了，胳膊上的小篮子晃晃荡荡的，一看就没采到蘑菇。他们走近了，看到沃夫卡采的蘑菇都惊呆了。

“嘿，真行啊！” 维奇卡说。

“在哪儿采了这么多？” 格力什卡很纳闷。

“我找到蘑菇地了，明天我还去，你们和我一起去吧！”沃夫卡兴奋地说。

“哪儿呀？”格力什卡追问，“是不是全是倒塌的白桦树？”

“啊！啊！”沃夫卡看格力什卡这么懂就更兴奋了，“明天一起去吧！”

“好！”维奇卡答应道。

“为什么明天去？” 格力什卡执拗起来，“今天采光了，明天去太早，新蘑菇还没长出来，后天再去吧。”

“你们去了一个地方，明天再去另一个地方，后天去第三个地方，之后再去第一次去的地方，这样整个夏天都能有蘑菇采啦！”奶奶一边把蘑菇摊在台阶上一边教他们。

“好，我们明天去和尚沟采蘑菇。”格力什卡决定。

“带我一起去啊！”沃夫卡满怀希望地说。

几个孩子说好了。沃夫卡兴奋地整个晚上都想着那个可怕的叫做和尚沟的地方。听说以前有鬼把和尚带到那里，所以就叫和尚沟了。

第二天沃夫卡比往常起得都早，小跑着穿过阴凉的前厅，来到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台阶旁洗脸，水管里的水哗哗地冲到他红扑扑的小手上。他不经意地向外望了一眼，惊得肥皂一下子溜出了手——格力什卡正从他昨天发现蘑菇的那片林子里走出来。啊，是他！那衬衫，那遮阳帽，就是他！格力什卡挎着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蘑菇，他挎着都有点费劲儿，胳膊拽得紧紧的，瞧，身体都歪向一边了。

沃夫卡委屈地哭了起来，这时奶奶从外边挤奶回来，一见沃夫卡，就吃惊地问：“怎么啦，宝贝儿，大早上就哭？”“格力什卡采光了我的蘑菇地。”沃夫卡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说着就一头扎进奶奶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奶奶把手搭在眼上，向沃夫卡指的方向看了看，笑着说：“是啊，这孩子还真鬼！哈哈，这个巴特利基夫家的小鬼头，还绕过我家，怕我们看见。”奶奶一边说，一边抚摸着沃夫卡的头和肩，“来，我们先喝热牛奶，喝完我们也去采蘑菇。格力什卡真不像话！奶奶知道一块蘑菇多的地，那儿还有马林果，还有蓝莓！”奶奶切了一块黑面包，又倒了一杯热牛奶，递给沃夫卡，“吃吧，吃完我们就出发。”

“去和尚沟？”沃夫卡转悲为喜。

“还有别的地方呢，你从哪儿听说和尚沟的？”

“格力什卡说过那里闹鬼。”

“说闹鬼就闹鬼吧，只是我有驱鬼的咒语。”

“什么咒语？快说。”

“不能说，要等到关键时刻才能说，否则不管用。”

“快说吧，小声说，不让别人听见。”沃夫卡很认真。

“这是咒语，威力无比，说了之后所有魔鬼都会四下逃窜。不是每个人说这个咒语都管用，只有相信才管用。”

“那维奇卡怎么办？”沃夫卡突然想起来，放下牛奶说，“我们都说好了，他马上就来了！”

“维奇卡来了，就一起去。”正说着维奇卡来了，他凶巴巴地皱着眉头，帽圈下竖着的小耳朵都气红了，低着头，双手插兜，肩上挎着的小篮子晃来晃去。

“你们好！”他声音不大，冲着格力什卡家方向仰仰头说道，“看见啦？”

“看见啦！看见啦！”奶奶笑着说。没等维奇卡平静下来，奶奶就递给他一杯牛奶一块面包，“吃了吧，免得路上饿了！”两个孩子默不作声，气呼呼地吃着面包。奶奶从储藏室找出两个小篮子，披上褪了色的褐色披肩，站在台阶上等他们一起出发。

“格力什卡今天可吃大亏了，”奶奶笑着说，“采到了蘑菇，但失去了朋友。”说完奶奶一手领一个，带着维奇卡和沃夫卡沿着自己熟悉的小路向蘑菇地走去。

发稿/庄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