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兰笔下的女性世界

时间:2022-10-16 07:10:24

张慧兰笔下的女性世界

最近读了张慧兰的四篇小说,《稻草人》《离婚》《房梦》和《如梦令》。张慧兰是武汉市作家,70后,创作起步不算太晚,但成就似乎在近几年。

四篇作品算不上惊世骇俗,但却颇有特点,最大的特点,便是小说虽未必都以女性为主人公,但却都有一个鲜明的女性形象。而且这些女性,颇有异于时下流行的70后女性作家笔下的女性,她们既不以观念新潮见长,行事方式毋宁说带着一些“老旧”的痕迹,更不要说什么“女权”、“女性主义”、“身体写作”、“欲望宣泄”之类。她笔下的女性是“传统”的,哪怕如《如梦令》中的白雪,《房梦》中的柳絮,纵是行为有些“出格”,但观念深处依然是“传统”。白雪深爱她的导师杨公允,待师母红绫撒手归天之后,白雪毅然来到杨家,过起了非常尴尬的生活,妻子不是妻子,情人不是情人,保姆不是保姆,没有明确的身份定位,而且还要忍受杨公允的羞辱和驱赶。论说这种行为本身可以算是相当现代了,但是细看她的爱慕方式,她的忍辱负重,她最后以投水自尽的方式离开导师,那种悲彩很容易让人想到五四新女性的浪漫,或琼瑶式的伤感,所以说到底也还是“传统”而“老旧”的。这正如她的命名,带有唯美而浪漫的气息,很容易判断出作者的审美趣味。《房梦》的柳絮也是外表“现代”,骨子里“老旧”的典型。柳絮受生存空间的挤压,三个大人生活在十几平米的空间,女儿都上高中了,还得趴在床铺上写作业,而夫妻间的,也如同做贼,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根本无激情和可言。柳絮朝思暮想的便是改变自己的居住条件,有个稍微宽敞一点的空间可以安顿一家人本来就拮据的日子。她有幸结识了一个“房地产商人”李阳,李阳将巨款遗失在柳絮打工的酒店里,被柳絮拾到,柳絮拾金不昧,将钱如数交还给了失主,得到了李阳的好感。李阳隔三差五邀请柳絮吃饭聚会,以柳絮的性格和为人,本不欲与李阳走近。无奈对房子的梦想,使她上了李阳的圈套,最后不仅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廉价房,而且还赔上了自己的身体,真正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柳絮自己都为自己的行为不耻,深感对不住丈夫和女儿。柳絮的悲剧是一个善良人的误入歧途,然而却是生活压迫所致。柳絮的行为固然违背了作为女人的传统道德,但在她整个“出轨”的过程中,处处体现的还是“传统”人格和善良本性。柳絮的拾金不昧,柳絮羞于为房子在李阳面前开口,仿佛不愿意将与李阳的交往变成一桩交易,而让李阳瞧不起,这些都说明她不是那种真正不顾一切的人。只是她从李阳处获得了生活的享受和性的后,居然为丈夫的捡破烂而羞愧,则是迷失得太远,然而也还在可信度之内。女人总是有点虚荣心的,何况骗子李阳的手段的确高明,迷失本性也是难免的。所以柳絮虽说绕了一个大圈子,但她的本性不失,终究要回到自己的轨道上来,说到底她还是一个“传统”女性。与《如梦令》和《房梦》不同,《稻草人》和《离婚》则干脆“传统”得多。《稻草人》中的女人嫁了一个性无能者,40多岁了还是一个处女身,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不幸。然而这个女人却完全没有离开自己男人的意思,哪怕是男人赶她,折磨她,她也不离开,而是坚持着尽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义务。不仅一如既往地照料男人,而且得知男人有自杀意愿的时候,不仅杜绝了一切可以令男人自杀的条件,而且以生活的美好未来相憧憬,尽力挽救男人的生命。无奈男人死意已决,最后依然支开女人,用一根细小的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男人的死也使女人失去了生活的依据,“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养女在女人跟前忏悔自己幼小时的不懂事,并同样拿未来的生活憧憬她的时候,她却不为之动心,最后走了丈夫同样的路,一根绳索了却余生,真是可悲可叹。女人何以拒绝离开男人,并最后追随男人而去?无他,“做人须讲良心”而已。因为当年女人嫁给男人,不仅自己摆脱了农村户口,来镇上上班,甚至女人的弟弟也因而在镇上找到了工作,跳出了农门,自己总不能因为男人的生理缺陷就弃男人而去吧?女人说男人除了不能同自己过夫妻生活之外,其他看不出有何不好。这个在有些女性作家看作女性全部的性,在这个女人眼里竟是如此“微不足道”,哪有比这还传统的女人?她为了“良心”不仅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在其他70后女性作家看来,一定匪夷所思吧?然而这正是张慧兰给我们呈现的“真实”,所以张慧兰是颇为“另类”的。

《离婚》中的姚玲也是耐人寻味的“这一个”。姚玲当然是现代女性,但是她最终不仅没有与徐强离开,而且离而复合,自己设了一个圈套,证明了徐强对她的感情犹存,她又回到了徐强的怀抱(这样说不够准确,因为姚玲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徐强,就在他们办了手续的日子,他们也还是生活在一起,姚玲还是半推半就与徐强过着夫妻生活)。姚玲设局试探徐强,其实是为自己找下台之阶,不是徐强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徐强。这样的故事表面很滥俗,细想却又并不简单。姚玲为什么走不出真正离婚这一步?理由之一当然是爱,此外就是观念。在她同徐强只领取了结婚证而未举行婚礼的日子,她就发现了徐强同别的女人之间的关系,想到分手,但想到自己已经同徐强有夫妻之实,自己再也不是完整清白的女儿身,离开徐强,将何以面对另外一个男人?这其实是一个传统的观念,会为现代的时髦女性所耻笑。第三个理由便是孩子,孩子出生后,徐强又一次出轨,姚玲本可以离开他,但想想孩子,她还是下不了决心。情、观念、孩子,原来这竟是捆绑女性手脚的三条绳索,女人的世界竟是由此三者所构成,说来可悲,思之可叹,然而竟是事实。

然而张慧兰为什么要写这么些“传统”、“老旧”的女性呢?她为什么会在同年代作家中显得如此另类呢?这才是我们要思考并回答的问题。

首先,我想这与张慧兰的审美趣味有关。我不知道张慧兰是否热衷于琼瑶式的叙事,但从她给她的女主人公命名上可以看出,她的趣味中不乏传统的浪漫感伤情调。“白雪”和“柳絮”,无论从其色调,还是质地,都浸润某种传统文化的气息。白雪的纯洁和易污易化,多少带有虚幻的宿命色彩,而柳絮,传统诗词中常有咏叹,“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本来就是薄命女儿的象征,与作者笔下的人物性格亦有质的相似。张慧兰显然是熟悉传统诗文的,熟悉传统诗文中带有感伤唯美色彩的意象,所有这些都内化为她的一种情调,一种意境,她喜欢编织这种女性内心深处的感伤故事,而这种故事其实可以给作家内心以抚慰。内心柔软的人,偏爱这种悲剧性的故事,偏爱这种抒情的浪漫格调,证明张慧兰是一个内倾的作家,是一个悲剧型的作家。

上一篇:循环流化床锅炉超净排放烟气脱硫改造技术探讨 下一篇:小学渐进式多声部音乐活动教学策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