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沈从文受西方思想影响的人性美学观

时间:2022-10-15 06:54:29

论沈从文受西方思想影响的人性美学观

内容摘要:沈从文的“学历情结”以及对书的热爱,促使他广闻博知,同时“五四”所引进来的西方思想也为其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学习平台。在中西文化冲击下,沈从文在经历了对西方文化的模仿、借鉴、活用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人性美观,并将对“人性”的关注作为自己创作的指导思想。本文通过影响研究对其进行分析,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沈从文,以及其中西文化思想的融合。

关键词:人性美 西方思想 沈从文

“人性”,一般意义上讲,是指只有人才具有的特性,即该特性可以用来区别于其他事物(包括植物、动物)而为人所独有的特性。而文学即人学,正是对“人”的关注这一个共通点让文学有了现实意义。沈从文从人性入手,在力求客观的立场下带着主观的希望表达出对人性美的提倡,也用此来抨击人性美失落的现实,带着作家特有的人性关怀。

“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山地做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神庙供奉的是‘人性’”[1],这是沈从文的自白,他用意象作比,试图阐述自己的创作基石,也就是“人性”,是他创作的起点和归宿。在这里,沈从文并不提倡用宏大叙事的手法,也不打算按部就班地创作,作家只想用自己熟悉的一些人,一些事,包含了他的爱与希望的作品去表达他对人性的认识。纵观沈从文的作品,也的确是这样,他对生命的认识以及对人性的看法都发人深省,用他惯有的淡淡的却有力度的笔触隐藏着的却是一种生命的呐喊和人性的张扬。在他看来“不管是故事还是人生,一切都应当美一些!丑的东西虽不全是罪恶,可是总不能令人愉快,也无从令人由痛苦见出生命的庄严,产生那个高尚情操……因为不问别的形式如何,美就是善的一种形式,文化的向上也就是追求善或美的一种象征。”[2]这也是作者的理想和情感,他所提倡的“人性美”,是一种最本质最真实的可以得到满足的需要,是不被社会扭曲,有着宗教般博爱的人性。

沈从文的“人性美观”的形成是一个逐渐的过程,也是中外文化融合选择的过程,由于沈从文的“学历情结”,他苦读群书,不拘一格,中外兼备。正如他所说“看得多而杂,就不大可能受什么影响,也可说受总的影响。”[3]可见,他所受到的思想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在这里,本文主要就他受到的西方思想的影响进行阐述。

一.提倡原始人性,情感不受束缚

1、理想化的人性

“沈从文在题材选择上常常流露出理想主义的倾向,然而他的社会理想不是乌托邦式的,而仅仅代表了人们希望实现的符合“人性”的最佳生活方式。”[4]《边城》就是一个典型体现,是将原始生活传统与浪漫的爱融合,写出了一个仿若世外桃源的生活方式。这里的人们有着最直接最原始的情感,用原始的生活方式过着朴素的日子,平淡却美好。然而,这却是作者在经历战乱,失亲,分离之痛中作出的,除了表达一种理想外,他更看重的其实还是那种最本质的人性,一种区别于勾心斗角,世故圆滑的处世态度。在《边城》里,我们可以看到人与人之间的融合,人与自然的融合。作家用一种陶渊明式的返璞归真的理念,是对人性回归原始状态的赞扬,即使有着未开化,逃避之嫌,但是这种信念是不可忽视的,一个本真的自我状态无疑是不能舍弃的,这种理想化的人性因此诞生,在作家的偏爱中谱写成清远的“牧歌”。然而,他的这种“悲剧”实则表现出一种“超人”的意识,这种意识是受到了尼采,叔本华哲学思想的影响。他们超越了“世俗的心与眼”,以审美的目光观照人生,观照美丽的生命。不同的是,“叔氏、尼式是为了劝说人们放弃‘意志’的智慧,使由意志和情感构成的生命可以离开‘意志’的世界而存在;沈从文则完全是站在他所谓的‘乡下人’的立场,对都市人生的‘唯利唯实’一切为‘名分’‘名词’的‘迎拒取舍’而生存的庸俗人生观的否定和弃绝。”[5]其最大不同是他们的立场,沈从文更偏向于艺术的美。

不仅在《边城》里可以看到这种理想的人性,《龙朱》描写的苗族主人公几乎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理想人物。沈从文在文中所表现的的是一种爱和美,而且认为“美能够生存于充满生机的人生的任何一个方面。”这正是他用理想唤起人们心中的真善美的存在,也是对这种理想人性的呼吁。

2、自然――生命力的体现

阅读沈从文的小说,我们会发现作者并不避讳其中的“”描写。比如《柏子》,一个水手花钱嫖妓的故事。比如《雨后》,两个人趁躲雨私会的故事;《夫妇》,一对新婚夫妇在蜜月之行路过他村时行夫妻之事而被抓的故事。还有很多,这些曾一度让沈从文受到批判,认为其涉及色情,影响健康。然而,我们都知道,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除了吃、睡、还有“性”的满足,这是人的生理需要。只是在传统的礼教文化中,这些被认为是伤风败俗,甚至是一个人思想的污垢。但是撇去这层外衣,正视人最本初的欲望,才能够更好地认识事物,从而看到隐藏在这个表面行为之后更深刻的内涵。在这里,“沈从文与劳伦斯在精神上有某种深刻的联姻,都同样表现着以自然来抗衡‘文明’带来的人性的戕害和扭曲,他们都企图通过未被‘文明’污染的自然生命活力甚至原始生命力,来取代‘文明’蚀育下的人性沦落。”[6]自然在沈从文笔下甚至是美的,是一种合乎人性的自然美,真实而且是生命力的体现。

然而《夫妇》却是反其道而行,通过一件“”的闹剧深入地剖析了禁欲思想的桎梏和残忍。一对夫妻,因为行夫妻之事而被抓。这个讽刺是人们生活的太枯燥以至于不愿看到他人幸福的变态心理作祟,还是一直禁锢在人们身上的“假文明”的原因,沈从文在这里运用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以一个第三者去冷观事态发展,揣摩人物心理。

沈从文受到弗洛伊德思想的影响不止于此,下意识心理描写,是沈从文的重要写作手法,这点在《八骏图》中最为典型。文章对八个教授人生病态的讽刺,是借助了一系列的带有病态的爱情人生观。其中,在谈及道德教授丙时,教授丙谈到一个关于性道德的事例,不仅讽刺了“柏拉图式恋爱”,也通过教授丙对自己内侄女的欲望达到双重讽刺。既表达了对恪守清教式的禁欲观的不满,也是与弗洛伊德“求生与繁殖是人的主要存在”[7]观点想悖。“沈从文认定的人生价值,在于生命。沈从文的人生观及创作,实现了对弗洛伊德心理学的超越,而与马斯洛心理学取同一方向。与弗洛伊德将精神病人作为研究对象相反,马斯洛则将杰出人物作为研究对象,从而表达出“真、善、美、正义以及欢乐等等都是人类的内在属性,是人类生理特性的一个组成部分”[8],从这个意义上说,沈从文借鉴并超越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以病态心理作展现,表达的却是对人性的关怀和对人的本质需求无法得到满足的控诉,是一种化丑为美的艺术精神。

二.宗教性博爱思想的人道主义

沈从文像泰戈尔那样到处都发现美,并把美与上帝视为同一。作者说“要‘用泛神情感去接近美’,美或为人,或为物,或为抽象符合之综合排比,它能使所有的人肃然起劲,就像阿拉伯人亲吻沙土那样,人们通过上帝的造物来接触上帝。”[9]从这些自白中我们不难发现其宗教色彩,我们还可以从他抗战间的作品《烛虚》看出,他加以赞赏的西方作家的创作上都颇具宗教色彩,如但丁、歌德和托尔斯泰。但是我们可以知道的是,沈从文的“宗教性”哲学并非完全性质的宗教思想,而是他吸收了的这份博爱和人道主义。他的写作是希望人们能够用欣赏的眼光,用博爱的思想去看待生命。

无论是从他小说中的人物描写还是对苗族民歌的记述,都折射出作者对基督教文化的吸收和运用。甚至他所倾心构筑的“美与爱的新宗教”也正是他对基督文化爱的领会。而这种人格尊重和人性张扬正是他文章思想的体现,这也是基督教精神的重要内涵。因此,不管他是否信仰宗教,他是希望用宗教或者理智化的信仰作为医治人类疾病的药方的,正是这种人道主义精神让他笔下的人物更具有人性美。

由于沈从文的现代性创作手法,研究较为困难。国内外对他的研究也是经历了“不理解”到“研究热”的阶段,在外国文学的研究领域成就较为突出,但是研究面稍显狭窄,本文试从“人性美”这一论点切入,对于理解文本和作家,思考中西方文化,以及对生命本性的探寻,具有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国闻周报》第13卷第一期(1936年)

[2]沈从文:《沈从文文集》[M]第十一卷,广州:花城出版社,1984

[3]邵华强编:《沈从文研究资料(上)》[C]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1.3

[4][美]金介甫:《沈从文笔下的中国社会与文化》[M]虞建华、邵华强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5]王继志,《沈从文美学观念中的”超人“意识》[J]南京:南京大学学报,2002年第2期

[6]杨瑞仁:《近二十年来国内沈从文与外国文学比较综述》[J]《外国文学研究》

[7]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M]林尘,张唤民,陈伟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9

[8]弗兰克・戈布尔:《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9]沈从文:《潜渊》,见《烛虚》,第41页

[10]邵华强编:《沈从文研究资料(上)》[C]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1.3

[11]沈从文:《沈从文作品新编》[M]凌宇编,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注 释:

[1]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国闻周报》第13卷第一期(1936年)

[2]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十一卷,广州:花城出版社,1984

[3]邵华强编:《沈从文研究资料(上)》,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1.3

[4][美]金介甫:《沈从文笔下的中国社会与文化》,虞建华、邵华强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5]王继志,《沈从文美学观念中的”超人“意识》,南京:南京大学学报,2002年第2期

[6]杨瑞仁:《近二十年来国内沈从文与外国文学比较综述》,《外国文学研究》

[7]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林尘,张唤民,陈伟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9

[8]弗兰克・戈布尔:《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9]沈从文:《潜渊》,见《烛虚》,第41页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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