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线高速上:牛轭曲

时间:2022-10-14 09:13:09

文曲是一座小墟,明清时称“牛轭曲”。因其小街小巷弯来曲去像“牛轭”,故而得名。

民国初年,一名秀才嫌其名太俗,于是挥毫书就“文曲呈光,普照南天世界;河图瑞玉,大开中水波烟”的对联悬挂。从那以后,小墟换了个文绉绉的名字。

撰联者寄意殷切,希望“牛轭曲”变成文曲星,文曲成为“文光射斗牛之墟”,但愿望美好,现实冷酷。

当年,公路未通,出远门坐帆船。下嘉积,去博鳌,要大半天、一整天。人长时间仄在小舱里,动弹不得。

每年秋季,河水暴涨,泛滥成灾。小墟被困在大海之中,几受灭顶之灾。灾民咒天骂地,埋怨祖宗选了块“风水宝地”。然而,文曲毕竟是一方热土,祖宗毕竟有眼力。人们购地盖房,修铺摆摊,一代又一代,繁衍生息,并没有哪个人想搬走。傍河设市,水运方便;四方交汇,物产丰富。所以大水一退,店门大开,生意照样红红火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文曲慢慢扩大。每逢年节,街上人头攒动,市门水泄不通。小墟好像是泊在万泉河边的一艘巨轮,满载着游人,在鸣笛起航。

日军侵琼时,鬼子在文曲集市修起炮楼,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街巷。可是,这架势吓不倒文曲人,乡民蒙朝烈不卑不亢,在扛着太阳旗的日本兵跟前打拳卖药。冷不防一个日军曹长突然将他拦腰抱住举起,猛然摔下。蒙朝烈身材瘦小,十分灵活。他顺势一滚,一个鱼跃跳起,稳稳落地。摔了好几次,蒙朝烈不愿僵持,伪装跌倒,被鬼子队长识破,迫他与日本兵比武。鬼子出手狠毒,想置他于死地。他避实就虚,左躲右闪,让鬼子兵互相撕搏,跌成一堆。日本队长气得对着趴在地上的士兵吼:“你们的,大大的;他的,小小的。你们大大的饭桶!”

一场比武,至今仍传为美谈。

文曲人会拳脚的少,望子成龙的多,民风尚文向学。20世纪60年代,文曲有一所初中。执教的有好几个“分子”,几届毕业生升学率之高,在县里屈指可数。有人说,文曲开始“呈光”了。可是,没有多久,学校合并到别的地方,那些老师也就调走了。

1973年,一场台风袭击,小墟几乎被夷为平地。风雨过后,文曲人重新规划,建起了几幢新楼房。

街道变直了,集市变宽了。可是,市场的本义扭曲了,流通的渠道狭窄了。除了十天半月一个“社会主义大集”,驱赶民众竭尽所有,摆出椰子、花生等农副产品点缀市场繁荣,粉饰文曲富足之外,其余时间,街市寂然。谁要上市购物,必须接受民兵小分队的检查;出卖蔬菜则由市管会统一收购。

市管员是个额头秃光身材瘦高的中年汉子,乡民叫他“光头”。种的一点菜自己舍不得吃,由老人、小孩拎着,或放在畚箕里挑着上文曲卖。“光头”一大早就在市门口“恭候”。他皮笑肉不笑,一律按“规定”收购,那菜一部分由公社干部私分,剩余的卖给食堂。卖菜的气得大骂“光头”不得瘟病也长痈疮。骂归骂,卖还得卖,这割的资本主义“尾巴”,不外是几把青菜、几个鸡蛋,不卖,孩子买纸买笔,家里买盐买酱,哪来的钱!

街市最热闹的是卖肉的摆摊。政策规定杀猪一把刀。天蒙蒙亮,人们就在肉摊前排起长队。肉排上摊了,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那把刀肆意切割。持票排队的买不到肉,不排队的却把肉拿走。买到肉的眉开眼笑,买不到肉的骂街骂娘。

骂“光头”也好,骂“胡屠户”也罢,其实,骂的与挨骂的都是错误路线的受害者。

国门打开之后,文曲上空星光灿烂。小墟上再也看不到“牛鬼蛇神”戴着高帽招摇过市,文曲人再也不搞群众运动来运动群众。代之而来的是综合治理,统一规划。农贸市场的肉摊前,“胡屠户”一反常态,“前倨后恭”,笑容可掬地伺候挑肥拣瘦的“上帝”。街市上农副产品种类繁多,日杂百货应有尽有,连电视机、摩托车等也摆上了柜台。

从“胡屠户”的变化看市场,从市场的变化看文曲经济发展,两种政策,两重天地。

夜幕降临,华灯齐放。小墟旁边的万泉中学,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琅琅的读书声中,万泉河的夜晚变得更加迷人。

文曲不知在万泉河的怀抱里沉睡了多少个世纪,至今天才焕发出青春魅力。万泉河水域建起了星罗棋布的水库,水患变成水利。水运在继续,陆路更为便捷。文曲人购置了大小车辆,既开进五指山、黎母岭,也远游深圳市、五羊城。汽车满载希望驶去,又满载希望归来。

岁月流逝。冉冉升起的“文曲星”更加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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