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结着愁怨的灵魂

时间:2022-10-14 10:17:54

在网上搜到电影《萧红》,对这个名字的神秘感一下子陡增,迫切地想走近她。这位战乱时期著名的女作家……随着画面一帧帧地剪辑,我眼前萦绕的一直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有些病态的,结着无限愁怨的,灵魂……

萧红原名张乃莹,是黑龙江省呼兰县一个大地主的女儿。她幼年丧母,父亲专横残暴,逼着她嫁给一个旧军官的儿子汪恩甲。萧红想要去上学,深夜逃婚出走,怎奈,幽灵也尾随而至。困苦无助的萧红,万般无奈中与汪同居有孕,后遭无情抛弃……看到这里,不禁为这个女子惋惜,她虽叛逆出走,终因经济上的困顿和性格上的弱点,再次落入“魔窟”。就像有人说的,她一手砸碎旧婚姻的枷锁,然后一头撞进新感情的桎梏。谎言、抛弃、旅馆抵债,奄奄一息,这种不良之爱,以及不忠之耻,在她的心灵中留下阴影,她的愁怨开始积聚……

孤苦无助、重病缠身的她在极窘迫的情形下“遭遇”了生命中的真爱:萧军。她的生命是他捡回来的。当伙计打开被锁的房门,萧军从门口望向漆黑一片的屋子,搜寻着人影。面色惨淡、穷困潦倒的萧红从微光中慢慢把身子由斜向上直起来,当他们二人目光相遇时,富有传奇色彩的爱情就开始了。她请求他能听她说说话,她说她冷,她饿,她害怕,她把自己的悲惨身世、不幸遭遇、难言的屈辱、痛苦的心情、对爱和美的渴望与追求尽情地倾诉出来。豪侠而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萧军被她的悲惨处境所打动,更被她的文学才华所征服,他决定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他成功了,她也爱上了他。其实,爱并不代表理解。

萧红的悲哀,正是萧军对她的不理解。

爱情,是萧红赖以呼吸的精神氧气。为了爱,萧红狠心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她更看重与萧军的爱情!即便如此,哪一个做母亲的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是想证明给萧军,也是为了重新开始。如果萧军能理解她的这份深情,她也许会从此淡忘这种痛苦。但如果真情被忽略,她对女儿的愧疚,就会像虱子,在暗夜中撕扯着她的心,令她苟且不安。一旦发现萧军对她的不忠,以及暴力相向,她怎能不痛苦万分?

“我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作出气筒,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饱受痛苦煎熬的萧红写下一组《苦怀》诗:

我不是少女,

我没有红唇了,

我穿的是从厨房带来的油污的衣裳。

为生活而流浪,

我更没有少女美的心肠。

品咂她的文字,触摸她哀伤的灵魂,愁怨积聚心头,难以和自处的不甘和不满,郁结于心。以至生命最后,她叮嘱端木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女儿,之所以这样,是她从来没有放下女儿这个唯一的牵挂。

萧军说,她单纯、淳厚、倔强、有才能,我爱她。是的,这些他都爱,可他唯一缺少了对她的尊重和忠贞。而这,恰恰是萧红心底最深切的需求。看见萧红左眼青了一块,梅志和许广平关心地询问,萧红掩饰说是晚上不小心碰的。萧军冷笑:“别不要脸了,是我打的!”很难想象,说这话的,还是当初那个充满正义的萧军吗?语言暴力更甚于拳脚相向,令扯谎的自尊也无处藏身。难以感受,此时的萧红,痛裂的心碎,该如何在人前自处?四十余年后,萧军同从维熙说到萧红时说:“她的心太高了,像是风筝在天上飞……”真的像萧军说的,她的心太高了吗?我倒觉得,她的要求并不高,就像后来她与端木结合时所说的,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互相谅解、爱护和体贴。这样的要求能算高吗?可是萧军与她同居六年都没能给她一个婚礼和正式的名分,这难道对她公平吗?萧军说:“在我的主导思想是喜爱‘恃强’,她的主导思想是过度‘自尊’。”他甚至说她“自尊心病态化”。一个女人讲究自尊有什么不好?不知萧军有没有认真地考虑过,她的过度自尊是什么原因所导致的呢?用头发也能想出来,还不是因为爱吗?如果不爱,自尊还会过度吗?有人说,二萧的分手,主要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文化性格差异,二是人生选择不同。我倒赞同影片中鲁迅和许广平都说过的一句话:“你对爱投入的太多了……”是的,因为她是真心的,全心全意地来对待爱情,没想到还是被欺骗和背叛。此时,她心底的愁怨已化为痛苦的源泉。

6年爱情生活,萧军冷静而苛刻地评价她:“在个人生活意志上,她是个软弱者、失败者、悲剧者!”这种评价,于萧红而言,显然是不公平的。当年她勇敢逃婚,离家出走,追求上进,她怎么能算软弱呢?她的作品轰动满洲文坛,深受人们喜爱,又怎么能说她是一个失败者呢?她有追求真爱的自由,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但由于她不幸遇到了三个负心的男人,所以悲剧这一点,我还是有些认同。然而,就是在他眼里这样的一个女人,死后,却把《生死场》的版权留给了他。当年为了弥补情感裂痕,萧红东渡扶桑,其间萧军有了外遇,对象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好友,后来萧军又与他人暗通款曲。从萧红在东京所写的信件内容中,看得出一种落寞的心情:“窗上洒着白月的当儿,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是的,自己就在日本。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紧迫,这真是黄金时代,是在笼子过的。从此我又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来到我这里就不对了,也不是时候了。对于自己的平安,显然是有些不惯,所以又爱这平安,又怕这平安。”“ 我虽写信并不写什么痛苦的字眼,说话也尽是欢乐的话语,但我的心就像被浸在毒汁里那么黑暗……我知道这是不对,我时时在批判着自己,但是这是情感,我批判不了……”萧军在此期间写了《为了爱的缘故》,并将杂志寄于萧红。文中的芹似幽灵一般,意指萧红,萧军以自嘲的口吻为自己辩解,留下,是为了萧红。萧军的阐释,对其产生了深深的伤害。萧红进而幽怨而坚定地说:“从此我可能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此后,她毅然斩断情缘,与端木结合。

然而,与端木的结合,也并没有达到她所向往的生活。在她痛失与萧军的孩子时,端木已跑得不知去向,在她临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以至于骆宾基回忆说,萧红死前还热切地盼望着,如果萧军在重庆,我给他拍一封电报,他是否还会像当年在哈尔滨一样来救我?在她临终前,她想到的,依然是萧军……然而,萧军永远也救不了她了……

1942年,萧红病逝于香港,葬于浅水湾,年仅31岁。端木在她的墓前说:“为什么男人都爱这个女人,无论她是奄奄一息,身怀六甲,还是生命垂危?”忽然想起,萧军初见萧红时说的:“如果让你这样的女人死,那是男人的罪过。”可是,这个女人终究没能逃脱命运的捉弄,还是带着“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的愁怨永远离开了她所眷念的人间。这到底是谁的罪过呢?忽然想起戴望舒的那首《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

(作者单位:河北省饶阳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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