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雪灾背后

从去年郴州冰灾,到目前仍在继续的北方雪灾,均是在重复昨天的故事,而科学的应急体系建设,依旧步履蹒跚

当一场暴雪或其他极端天气形成的灾害突然来到时,除了被动接受,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

11月10日,石家庄市民一觉醒来,发现城市已被大雪覆盖。此后3天,雪花继续飞舞,历时52小时,总降雪量达93.5毫米,积雪深度最大55厘米,打破54年来最高降雪纪录。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对于每年冬天都要与雪不期而遇的人们而言,这显然不是一场北国风光,而是一场重大灾害,是对所在地区面对自然灾害应急体系的考验。

很少有人保存着54年前大雪的记忆,甚至对1年前南方的冰灾,在时间和空间上也觉得遥远。当暴雪来临,灾难重复。

从11月9日起,这场大雪席卷中国华北和西北东部,从北向南,影响范围波及北京、山西、河北、内蒙古鄂尔多斯南部、陕西、河南中北部、山东西部。之后,暴雪转战南方,长江以南大部地区出现了大范围的雨雪降温天气,共造成32人死亡,包括5名学生。

在雪灾之前,北方还在忍受着干旱的折磨,北京市“人工影响天气办公室”还在为成功降雪缓解旱情而欣慰,他们不曾想到,除了让李开复等人的航班延误十几个小时外,大雪会在更广阔的北方平原变成大灾。

“根据上世纪50年代以来的统计发现,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全球气候灾害发生的频率在增加,现今已增加了3倍。”上海师范大学气候专家康建成说,极端气候灾害将成为时时可能发生的事情。

《后天》、《2012》等好莱坞影片并非危言耸听,但也并非无可作为。需要从各种灾情中吸取教训,制定一套科学的应急预案并贯彻落实。但是从目前看来,我们显得步履蹒跚。

瘫痪的城市

大雪封城。一早起来,石家庄的人们发现正常的生活难以为继。

公交站台下,是要急着去上班的人们。但1个小时过去,看不到公交车的身影。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却如蜗牛一般,还不时需要下车推行。“人推车一段路,车送人几百米,真是受罪了。”一位陈姓市民说。

石家庄公交总公司相关人员说,由于积雪太多,所有公交车辆在路上不能准点运营,发出去的车辆难以返回。以31路为例,一趟车正点运营时间为1小时50分钟,但是从10日开始,一趟车运营时间达到9个小时。

公交车等不到,大部分人毅然选择走路上班。一位女士在冰天雪地中走了2小时,为不弄湿鞋子,和大多数人一样,她在鞋上套了个塑料袋。“走了2个小时了,知道路不好走,但还得上班。”和她一样走路上班的人在及膝的雪中开辟了一条道路,逶迤成行,进行一场上班的“长征”。

“这才是真正的绿色出行,这两天应该定为全民健身日或者无车日。”人们这样打趣。

还有很多人需要远行,但航班延误停飞、火车晚点停运、高速被封禁行,全城陷入瘫痪,河北省政府一位工作人员说,现在连火车站都不清楚哪趟车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飞机更是难以起飞,最多时1800多名旅客滞留机场。

去买菜的人发现大白菜已卖到20块1斤,但仍然被抢购一空。在大型超市,馒头、面条等食品区也几乎空空如也,方便面等可储存的简易食品货架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11月10日,石家庄市长艾文礼从北京连夜返回石家庄,迅即查看灾情:“保证提前供暖,政府埋单!具备供暖条件的自备锅炉和集中供热单位马上供暖,有遗留问题的先供暖后解决问题,发生的费用由市政府统一补贴。”

但来自11月13日石家庄市政府调度会通报数据显示,全市有600多万平方米的面积没有供热,“家里冷得像冰窖一样。”是日,温度是零下8℃至零下1℃。“你家来暖气了吗?”从暴雪来袭的11月10日开始,在石家庄市的街头,这一问话取代了以往的“吃了吗”。

至11月18日,石家庄市内仍有不少居民小区无法正常供暖,而这距石家庄市政府承诺的供暖时间已有7天之久。艾文礼不得不公开道歉,并对供热公司作出公开批评。

食物、交通、能源等问题警报频响,一座城市的运行接近停滞。这让人想起去年冰灾时期的郴州。那时的郴州城区停电停水,对外交通受阻,饭店、银行、加油站、公交系统大面积瘫痪,电视、网络等现代信息渠道中断,成为一座“孤城”。

同样的事在石家庄几乎重演了一次。

前车无鉴?

后来人们对南方冰灾进行反思的时候,气候预警落后屡屡被提到。

当北京人工降了第一场雪时,人们大为不满: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至少和交通、民航部门打声招呼。

“他们也拿不准,所以没有报出来。”气候专家康建成说,我们的预测还做不到准确预报,对地球的认识还差得很远。他举了新奥尔良的例子,“卡特里娜”给新奥尔良造成毁灭性打击后,气象部门预测了更厉害的飓风会登陆,新奥尔良严正以待,包括强制居民撤离。但飓风却没有来。

专家说,当务之急是加大对气象预报设备、技术的研发和投入,全面提升中国的气象预报水平。

但即是如此,灾难仍旧发生。

去年冰灾前,中央气象台和湖南气象台连续发出暴雪橙色警报、大面积雨雪冰冻和冰雪天气会加剧的预报,但郴州及湖南其他地区并未启动应急预案。

而此次石家庄雪灾,中央气象台11月9日就预报说,未来3天,华北等地有小雪(雨)到中雪(雨)或雨夹雪,陕西北部、山西北部和东南部、河北西南部等地的部分地区有大雪或暴雪。但石家庄市政府于11月10日晚才启动了自然灾害应急预案,此时雪灾已成事实,只能是仓促“应急”了。

今年初,各方严正以待预防冰灾再来,但等来的却是持续的旱灾。当暴雪从北到南席卷中国之时,人们大呼“没想到”:没想到冬天来得这么早,大雪下得这么猛。在“没想到”之后唯一可做的,就只是被动应对、亡羊补牢了。

11月11日下午6点,从石家庄向南150公里的永年县西滩头村的龙凤学校进入了晚餐时间。此前,大雪已造成不少建筑垮塌,其中包括县城中心的蓝鸟家具1500平方米的商场。这次大雪压垮的是学校的食堂,里面是正在吃饭的学生。

事后永年县政府消息称,永年县关镇龙凤私立学校食堂房顶被压塌,造成28名学生受伤,虽经全力抢救,目前仍有两女一男共3名学生死亡。事故发生后,永年县委、县政府紧急安排,降雪期间中小学放假两天,对全县中小学的房屋安全进行全面摸排。责成民政、安监、中小企业局、标发委等有关部门及各乡镇,连夜对全县敬老院、企业厂房及各村贫困群众住房等进行排查整治,严防雪灾可能带来的其它事故。

11月12日晨,河南省开封县新宇中学餐棚倒塌,1名学生死亡,7名学生受伤,其中3名重伤。当天上午,开封县袁坊乡一所中学餐棚倒塌,10多名学生受伤。

相同的事去年也曾发生:冰雪灾害中,湖北省咸宁市咸宁学院咸安校区一篮球馆垮塌,11名青少年被埋,其中一名18岁学生死亡。大雪并非只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还会对一些建筑物和生命构成严重威胁。

暴雪之后,国办立即公布《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做好强降雪防范应对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各部门做好强降雪防范应对工作,要排查房屋特别是中小学校、卫生院、敬老院房屋隐患,防止出现人身伤亡。各部委纷纷各司其职,全力抢险救灾。

而去年的雪灾导致湖南、安徽等地不少校舍倒塌,有关部门就要求紧急排查全国校舍安全。

非典之后,我国在公共卫生安全问题上取得显著进展。虽然钟南山对28个死亡病例的数字表示质疑,但从疾病控防、疫苗开发等方面的成绩却是有目共睹。虽然面对自然灾害,依然显得被动。

“蔬菜冻死了,明年再去栽。大棚压塌了,天晴扶起来。龙凤学校娃,一去,咋就不回来?”有人在网上写下这样的文字。

世界挑战

人们已经逐渐相信,电影《后天》、《2012》中所描述的灾难并非危言耸听,冰灾、雪灾、干旱、暴雨等极端灾害,是人类不采取有效措施来阻止气候继续变暖而将出现的后果。

气候专家说,此次雪灾的背景,就在全球变暖影响下,对流层的下层增暖更为明显,使大气对流层内温差进一步加大,大气稳定性下降,有可能出现快速的降温,甚至是极端的寒冷天气。

国家气候中心研究员任福民说,气候变暖以后可能导致一些极端事件的出现,比如洪水,还有冰雹、暴雨和干旱。而根据两位加拿大学者的统计,过去的20年,全球平均气温在温室气体增排的影响下明显升高,极端天气也同时增加。极端气候中,不仅仅可能包括干旱、酷热,也包括暴雪、暴雨。

而在暴雪袭来的11月10日,WWF(世界自然基金会)《长江流域气候变化脆弱性与适应性研究》的报告中称受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我国长江流域未来50年地面气温将可能上升1.5℃-2℃,极端严重的洪灾、冰雪灾害及干旱事件有增加的趋势。

但受影响的不仅仅是长江流域,而是整个地球。极端天气事件考验的不仅是中国,而是全世界的智慧。

10月14日是第20个国际减灾日。国家减灾委办公室常务副主任、民政部救灾司司长邹铭表示,中国注重科技在防灾减灾中的重要作用,通过制定专门的防灾减灾科技发展规划、建立科技应急机制、实施科技项目等措施,不断提高防灾减灾的科技水平。

“当今世界,全球化的快速发展带来的一个重要而深刻的变化,就是灾害问题的全球化特征日益明显,灾害事件越来越广泛地具有国际性色彩,一些重大灾害事件也不是一个国家的力量就可以控制的。”国家减灾委专家委员会副主任郑功成说。

今年9月,国家主席在联合国气候变化峰会上宣布中国应对气候变化的一系列措施:一是加强节能、提高能效工作,争取到2020年单位国内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有显著下降。二是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和核能,争取到202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比重达到15%左右。三是大力增加森林碳汇,争取到2020年森林面积比2005年增加4000万公顷,森林蓄积量比2005年增加13亿立方米。四是大力发展绿色经济,积极发展低碳经济和循环经济,研发和推广气候友好技术。

12月,哥本哈根气候峰会即将举行,许多国家希望达成一份具有约束力的二氧化碳减排协议,以减缓全球变暖的步伐。虽然前景不明,但人们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