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人文课程的教学底线

时间:2022-10-11 07:01:30

大学人文课程的教学底线

摘 要:经问卷调查分析,部分大学生在应试教育中对人文历史的认知兴趣遭到了一定的伤害。我们应该呵护大学生对人文历史的温润情怀,尽力修复他们的认知兴趣,至少不能加以伤害,这应该作为大学人文课程的“教学底线”加以守护。一方面,我们可以在教学中将人文历史的知识性和学术性加以通俗化的处理,增加故事性和趣味性,也可以将历史文化情境加以多角度、细节化的复原,给予学生鲜活、立体的文化体验;另一方面,应该把握好“寓教于乐”的边界,警惕“娱乐教学”对于人文课堂严肃品格的侵蚀。

关键词:人文课程 教学 底线 认知兴趣 娱乐

2014年3月26日,教育部了《完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指导纲要》,要求学校加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鼓励高校统一开设传统文化必修课,并拓宽传统文化选修课的覆盖面。消息传来,高校人文课程任课教师无不为之振奋。近年来高教界逐步达成共识――现代大学生人文素质教育尤其是传统文化教育亟待加强,教育部“指导纲要”的可谓“因时而动,顺势而为”。可以预见,这一政策性的引导必将推动高校人文课程的建设,至于人文课程怎样开展才更合理、更有效,将会成为焦点性话题。作为东北财经大学人文课程教学基地――新闻传播学院的一名青年教师,笔者在近年的教学实践中感触良多,尤其是对人文课程的“教学底线”问题感触颇深,故撰此小文以与同行切磋交流。

2012年以来,笔者先后为东北财经大学不同专业学生开设了四门人文课程:“中国文化概论”“文学欣赏”“《老子》导读”和“《世说新语》导读”。为了更好地了解学生们的人文知识背景,便于第二轮教学的反思和改进,笔者在每门课程开课之初进行了问卷调查,在结课之时回收了课程总结。2012~2015三学年六个学期,笔者共回收有效调查问卷266份,课程总结181份。问卷的问题设计属于开放式,尽管各门课程的问题不尽相同,但其中有部分问题交叉重叠,比如:“你来自哪里,家在城市还是农村?”“你读过哪些人文历史方面的书籍?”“你高中阶段学的是文科还是理科?”“你高中选修过哪些人文课程?”“你喜欢中国传统文化/文学吗,为什么?”“你对这门课最期待的内容有哪些?”“你对本门课程使用的教材满意吗?”“你对老师的教学方式有什么建议?”综合266份调查问卷的反馈情况,城市生源人文阅读量远远超过农村生源,有11%的学生曾经在父母或老师的指导下有计划地完成几十本人文历史类书籍的阅读,这种情况是在意料之中的。但令笔者惊讶的是,有37%的同学表示对人文历史不感兴趣,其中不乏文科出身者,甚至包括个别人文阅读经验丰富的同学,在这一点上,生源地的影响因素并不明显,城市与农村的学生并没有显著的统计差异。在这37%中,有部分同学表达情绪所用的字眼是“厌烦”,他们引起了笔者的格外关注。分析这部分同学的问卷反馈,厌烦的原因各式各样,或对多年来的课程考试表示不满,或对枯燥的教材内容难以接受,或对教师呆板的教学方式表示反感。有位同学直言不讳地表达了自己对人文课程的不满:“我爸爸是语文老师,小学和初中的暑假、寒假他让我读了好多文学名著。我高中时候语文和历史学得不错,文学常识、历史知识什么的背得滚瓜烂熟,文言阅读、诗词赏析、写作文啥的我都熟悉套路,总之我很会考试,高考也考得也很好。为了高考,我逼自己学了很多不感兴趣的东西,记了很多不愿记的知识,现在我学了会计专业,再也不愿去碰那些东西了,反正也没啥用。”这位同学堪称典型,道出了部分学生的心声,他们在应试教育中掌握了基础的人文知识,也获得了基本的读写能力,在这些知识能力的支撑之下顺利度过了人生重要的关口――高考,与此同时,他们对人文历史的认知兴趣也遭到了一定的伤害。笔者认为,大学人文课程应该全力呵护学生对人文历史的温润情怀,至少不能进一步伤害他们的认知兴趣,这应该作为大学人文课程的一条“教学底线”,努力坚守,不可退却。

基于本校学生对大学人文课程认知兴趣的分析,笔者在随后的教学中将人文历史的知识性和学术性做了通俗化的处理,增加了一定的故事性和趣味性,并部分地借鉴了传统评书的表现手法,在历史文化情境的复原方面做了较多的努力。比如全校公共课“文学欣赏”有苏轼《临江仙》(夜归临皋)一讲,这首词反映的是苏轼经历了“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之后,经过心灵的叩问所做的一次深刻的内省。年轻气盛、书生意气的苏轼在饱尝囹圄之辱之后,最终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风陵渡口,枯寂的灵魂得以重生并变得愈加坚实。笔者为了细致地还原这一事件,查阅了《宋史・苏轼传》与王水照《苏轼评传》中的相关内容,结合林语堂《坡传》以及余秋雨《坡突围》的文学化叙述,较为全面地掌握了“乌台诗案”的具体情况。在课堂讲解中,笔者不断抛出疑问:苏轼为什么会被弹劾?是宦海险恶还是性格使然?他的诗歌为什么令新党如坐针毡?苏轼为什么能够脱险?他的入狱使自己的“人脉圈”(苏辙、王安石、神宗皇帝、太后)发生了怎样的动荡?在一连串“扣子”(悬念)的勾连下,笔者穿插交代了大量的北宋时代的历史文化背景,使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尽量细致化、鲜活化、立体化。在此过程中,笔者试图让学生感受到,中国的人文历史是动态的、丰满的、深刻的,而不是固化的、扁平的、肤浅的,绝不是教科书几句价值判断就可以轻易带过的。我们的教材在描述苏轼时,典型说法是“才华横溢,心态旷达”,对苏轼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我们知道,这并非苏轼恒定的人生状态。年轻的苏轼曾手足无措,惶惶不可终日,在历经了人生风雨的洗礼之后,他进行了长时间的反思和沉淀,最终实现了心胸的拓展和境界的升华。本课课程总结“回笼”之后,笔者对付出的努力感到欣慰。有83%的学生认为,我们的“文学欣赏”课“很有感染力”“值得玩味”,有位同学说:“老师这门课展示给我们的历史是那么丰富细致,那个时代的山水风物、世情百态是那么鲜活生动,我们都跟着穿越了,这种感觉让人流连忘返。我很喜欢这种讲课方式,老师继续保持啊。”在课程总结中,约有过半的学生表示,苏轼一讲让他们受到了触动,坡面对挫折时的复杂心境让自己产生了共鸣,并感受到一种隐忍坚强的生命力量;以后会多找名人传记类的书籍来读,借以开阔眼界,丰富心灵。笔者认为,大学生对人文课程的教学氛围具有一定的情感诉求,如果我们的教学能够尽量满足这份情感诉求,以此为基础,进一步激发他们对人文历史的认知兴趣,那就能有效地发挥人文课程的“导引阅读”作用,也即成功地守护住人文课程的“教学底线”。

当然,“教学底线”好比一个浮标,我们总是希望借助它开辟更为敞亮的“航道”。近年来,大学人文课程的任课教师做出了诸多努力和尝试,希望借以激发学生的认知兴趣,其中有部分所谓“娱乐教学”的尝试可能会将我们的浮标推向深海,得不偿失。据我了解,有部分大学教师将当今娱乐节目的某些元素带入了人文课堂,加入了过多的游戏和表演,这种教学理念将“寓教于乐”的内涵予以拓展,谓之“娱乐教学”,这与当前“泛娱乐化”的大众文化不谋而合,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娱乐至死”。“娱乐至死”是伴随着印刷术时代的没落和电子媒介时代的到来而出现的,它作为一种文化精神侵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课堂教学同样未能幸免,正如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一书中所批判的:“在这里,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我们成为一种娱乐至死的物种。”教学中的“娱乐至死”本是对“寓教于乐”的一种延展,可它延展到一定程度就无可避免地发生了背离,娱乐本身替代教学成为了重心,教学的严肃意义在此过程中被淡化,甚至被消解。与之相对照,2000年以来的文化普及类电视节目以“百家讲坛”为代表,因其定位在于大众人文素质教育,主讲又多为大学教授,与人文课堂有诸多相似之处,我们可以从其运作分析“娱乐教学”,它可以给予我们很好的镜鉴。中央电视台科教频道2001年开播“百家讲坛”,其初衷在于开设高端学术讲座,主要面对知识阶层,结果曲高和寡,收视率较低,迫于市场压力,最终改版转型。在阎崇年《清十二帝疑案》(2004年)、易中天《品三国》(2006年)等系列讲座的推动之下,百家讲坛华丽转身,由“学术讲坛”转变为“百家书场”,通过各式各样的商业包装,吸引了大批观众。在受到热捧的同时,“百家讲坛”的娱乐化、庸俗化倾向愈演愈烈,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批评。饱受非议之处如,王立群在释解“凤求凰”时,称司马相如对卓文君的追求是一场“有预谋的劫财又劫色行动”,另有言论曰:“可以负责任地说,汉朝的很多皇帝,包括刘邦都是双性恋。”纪连海在谈到大禹治水时,也曾发表惊人之论: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另有隐情,因为“大禹生命中还有另外一个女人”。此类庸俗化的解读视角,无疑是为了迎合观众的猎奇心态,其文化品格极为卑下。作为一档电视节目,“百家讲坛”的娱乐化、庸俗化倾向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学术讲座应有的文化品位,我们应该引以为戒。在人文课程的教学中,“百家讲坛”式的包装方式是不可取的,呵护学生的学习兴趣是我们的一条底线,而不是我们的标杆,这条底线一旦游移过度,“娱乐至死”的大众文化就有可能侵蚀人文课堂的严肃品格。因此,警惕“寓教于乐”的越界,避免“娱乐教学”的泛化,应是我们守护教学底线的另一要义。

对于教育工作者来说,人文课程在不同的阶段对应着不同的“教学底线”。在中学阶段,切实保障学生获得基础的人文知识和基本的读写能力是一条“教学底线”;到了大学阶段,学生的知识能力学习初告完成,部分学生受制于应试教育,对人文课程敬而远之,乃至有渐行渐远之趋向。我们要逐步修复他们对于人文历史的天然亲近感,至少不能造成进一步的伤害,这又成为一条新的“教学底线”。在教学底线的守护方式上,大学教师应各显神通,充分调动个性化的教学手段,让学生热爱人文课堂。当然,人文课程教学底线的守护不能走向另一极端,那种为了激发学生兴趣而无所不用其极,极尽游戏、娱乐之能事,以至于削弱教学的严肃品格、降低课堂文化品位的媚俗做法,是万万不可取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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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伟 东北财经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116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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