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如父母,父母如师

2009年,命运注定我成为一个孤儿。

母亲

我的母亲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22岁和父亲结婚,婚后的第三天就下地干活,被村里人称之为“第一美女”。母亲整天在黄土地里辛勤劳作,一年下来也节约不到几个钱,干了十年还没见过存折是什么样子。为了改变贫穷命运,母亲和父亲商量:“娃他爹,我们到城里去吧,一来给娃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二来可以挣大钱,每年有存款,我俩苦几年,在城里买房子,让娃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父亲发怒了:“你疯了,一没手艺,二没文化,到城里去喝西北风,要去你去,饿死了喂狗去。”

倔强的母亲也较起真来,“去就去,城市那么多人都没有饿死,我就不信会把我饿死。”母亲把早已准备好的蛇皮带(装化肥的袋子)扛在肩上,“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大门,坐上了开往城里的客车。

来到城里,母亲靠卖菜为生,车站路菜场一平米的地摊,就是母亲挥洒汗水之地。她每天起早贪黑,不知疲惫地忙碌着,早上四点钟起床,从菜贩的手里买来当天销售的菜,过秤、付钱、装运后,放在地摊上,认真进行整理,清洗泥土,捆绑成把,捋顺摆放,一直忙碌到天亮。工夫没有白费的,母亲的菜总是卖得很快,令周围的同行又嫉妒又生气。一月下来,母亲能净赚一千元,除了简单生活,还能存上七八百元,母亲人生第一次有了存折,干得更加有劲了。

我也第一次穿上了品牌运动服、运动鞋,背上了崭新的书包,在同伴中窜来窜去,以作炫耀。

看到母亲深红色的存折,父亲佩服了,也更惭愧了,觉得母亲的选择是对的,于是带着我来到了城里,租住在一间25平米的平房里。这是2006年正月初八。

母亲没日没夜地忙碌着,她说:“我要挣钱供儿子读重点高中、上重点大学,给儿子买120平米宽敞明亮的楼房,让儿子过上和城里学生一样的生活。”可命运总是和有梦的母亲作对。

母亲由于长期得不到休息,每天起得太早,双手大清早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风雨更是在摧残着母亲的健康,每挣一分钱,母亲的身体和健康也就多了一分危害,可母亲全然不顾,更没有意识到。2007年3月,母亲患了内风湿病。可母亲没有休息一天,拖着带病的身子,仍然在地摊上卖菜。

一天,风湿病痛折磨得母亲双腿不能站立,在父亲的再三劝说下,才到医院去治疗。仅一天,视钱如命的母亲说什么也不再治疗了,她说:“治病太花钱了,天哪,一天四五百,那是我半个月的收入。”

后来病情加重,母亲的双腿站不起来了,疼得在地上打滚,父亲再次把母亲送到医院治疗。从此,母亲就是病床上的常客了。

真是祸不单行。2008年6月,母亲觉得胃部有刺疼的感觉,也没有了食欲,吃东西难以消化,到医院检查后,医生结论为胃癌晚期,听了医生的诊断结果,父亲当场昏倒在地。

2009年1月26日,母亲一大早就起床,为我们准备中午的团年饭,爸爸也乐呵呵地忙里忙外,独有我还沉浸在美梦之中。

十一点钟,家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小花――你不该这样走啊――你让我怎么活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了家庭的祥和宁静。我突然掀开被子,来不及穿衣服,冲出卧室,三步并两步地奔到客厅,此景如同当头一棒把我的心击得粉碎――母亲跳河自杀了。

我“哇”的一声扑到母亲僵硬的身躯上,肠断肝裂,哭得昏了过去……

从父亲口述中得知:早上父亲和母亲都很高兴地搅面糊、贴对联,除旧迎新,喜气洋洋。母亲边贴大门上的对联,边对父亲说:“今年过年对不起娃呀,人家的孩子过年都穿新衣服,可娃还是去年过年的棉袄,我说过年给娃买一件羽绒服,看是不能兑现了。”父亲愠怒地训斥母亲:“都怪你,要不是你住院花费一万多元,能为娃买好多件羽绒服。”

是啊!母亲老怪自己的命不好,内风湿病把家里拖进了极度的苦难深渊。去年,母亲又不幸患上了胃癌,在市人民医院住院一月,花费五千多元,花光了家里的钱不说,还债台高筑。母亲早已对生存不抱什么希望了,曾经说:“活着不如死了算了,不挣钱还狠花钱,要不是多看娃几天,我……”

父亲的话伤了母亲的心,母亲泪水滴落在对联纸上,留下了绝望的印迹。母亲贴好对联后,说要去上厕所,拼着全身的力气,走到丹江坝下的汉江大桥上,说了声:“娃,妈对不起你!”就一头扎进了汉江河里。

母亲的尸体停放在殡仪馆,我悲痛地嚎啕大哭:“母亲呀!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好吃的,不要好穿的,不要好戴的,我要母亲啊……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你,没有母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啊……”我难以承受这极度的打击和巨大的悲痛,心一横,决定和母亲一起离开,一头撞在了停放母亲遗体的水泥地面上……等我醒来时,躺在医院的床上,头上扎着绷带,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不要活动。”小爹来到医院,说:“你母亲快要安葬,你去为母亲送行,见最后一面吧。”我拔掉针头,鞋也没穿,朝着殡仪馆的方向狂跑,得知母亲正在安葬,我跑到母亲的墓前,撞上母亲的墓碑,什么也不知道了……

父亲

失去母亲后,父亲整天失魂落魂,人像霜打般的没有一点精神,经常喝醉。醉酒后父亲失声痛哭道:“都是我没本事,没钱给你治病,小花啊!小花……”

父亲酗酒如命,酒醉后嘴里不停地嘟囔说:“娃,你不要管我,你只管努力学习,把成绩搞好,钱你不愁,有我来挣,我要喝――喝酒。”

看到烂醉如泥的父亲,我心如刀绞,上前夺过父亲的酒瓶,跪在父亲面前,哭着对他说:“你不能喝酒,再也不要喝了,我已经失去了疼爱我的母亲,可我不能没有父亲啊!”转身走进房间,趴在床上无助地大哭起来。

父亲为我所做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上小学三年级时,父亲为了给我交学费,到山上去捉蜈蚣,那时,一条五寸长的蜈蚣要卖5角钱,第一晚父亲捉了12条蜈蚣,卖了6元钱,父亲感觉到捉蜈蚣挣钱太容易了,把捉蜈蚣当成了挣钱的门路,第二晚捉到了16条蜈蚣,第三天晚上被毒蛇咬伤,当时就昏了过去。小爹上山去寻找父亲,见到父亲的左脚上流着黑色的血,立即用嘴吸出蛇毒,简单处理后,背起父亲向镇中心卫生院急奔,父亲昏迷了三天,终于醒了过来,医生对我说:“要不是你小爹用嘴吸出蛇毒,你父亲的命就难保了。”

到丹江后,父亲一直在基建上工作,给建筑工地上拌砂浆、提灰桶、抬砖,干着最重的活,一天劳累10多个小时,得30元工钱,为了省钱父亲两年来没有吃过一顿肉,没有吃过“反季节蔬菜”,家里吃的菜都是母亲卖菜剩下的,有时太忙太累了,父亲就干脆带上大头菜和冷硬的馒头,等民工们下班了,在工地里的窝棚里啃起来,噎得难以下咽时,就对着自来水管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上六年级的时候,父亲正在工地上拌砂浆,突然,一块砖头从天而降,砸在父亲的锁骨上,锁骨骨折,住院治疗一个月,花去药费5000多元,财大气粗的建筑老板叼着30元一支的“天价”香烟对父亲说:“这么大年龄的人了,怎么不注意安全,要是砸在你的头上,死了,我给你20万也就了结了,可惜砸在你的肩上,给你1000元作为慰问,伤好了,在我这继续干,否则,你看着办吧。”我坚决要求父亲到法院老板,父亲哭着对我说:“惹不起,惹不起啊!我以后还要在工地上干活,若是得罪了老板,就等于把饭碗砸了。”我第一次读懂了父亲的艰辛和无奈。

2009年7月2日,是我期末考试的第一天。7月1日,小爹突然来到教室,要我立即回家,我预感发生了大事。说是回家,小爹却把我带到了医院,两只脚踏进病房的门口,看见了头部被纱布包裹的父亲,忍不住悲痛,我用双手紧紧地握住父亲的右手,失声痛哭起来,哭喊着:“父亲,父亲,你醒醒呀!醒醒呀!”父亲突然伸出左手,颤抖着握住我的双手,断断续续地说:“娃……我不行了……你要坚强……听小爹的……”话没说完,头朝我的方向一偏,就软了下来。值班医生全力抢救后,说:“心脏停止了跳动,没有了呼吸。”

我扑在父亲的身上,哭着、喊着:“父亲……你不能这样的就离开我呀!你不会丢下我这个苦命的儿子就走了,父亲……你回答我呀!你怎么能狠心地不管我呀!我该怎么活下去呀!”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爹竭力劝我要节哀,要坚强,并告诉我父亲离去的缘由。7月1日上午,父亲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建筑工地上,赶在泥工师傅来之前将砂浆拌好。十点钟,正在楼房上装玻璃的师傅没有拿稳玻璃,一块大玻璃从12层楼的窗口上落下,扎进父亲脖子左侧,大动脉血管被锋利的玻璃割断,血如喷泉,立刻染红了父亲的衣服,和父亲一同拌砂浆的民工立即拨打120电话,医生赶到时,摸了摸父亲的脉搏,右手在父亲的鼻孔前摆了摆,神色凝重地说:“病人很危险,怕是救不过来了。”但医生还是进行了现场抢救,后立即将父亲送往医院……

哭干了眼泪,我跪在父亲的灵堂前,为父亲尽上最后的孝心,把火纸一张张地为父亲燃烧,一次次地磕下我万分悲痛的头。

7月3日早晨,父亲和母亲合葬,在父亲下葬的瞬间,我扑进了墓穴,打算和父母同在一个“家”里,了结此生。小爹把我从墓穴里拉出,紧紧地抱住我,任凭我乱踢乱跳,任凭我怎样的哭泣,就是不肯松开手,我狠命的在小爹的左手背上咬了一口,顿时鲜血流了出来,滴在父亲的墓碑前,直到父亲的坟墓全部建好,小爹才松开手,再三地安慰我:侄儿,没了父母,我就是你的亲人,有我在就有你在,我有饭吃,就保证你有饭吃,保证供你上完大学,直到成家立业。

回到家里,我惨痛的心无处安放,把自己锁在家里,任凭灾难和痛苦吞噬我的灵魂,把我啃噬得体无完肤,让我尽快地在人间消失。

7月6日,学校放暑假,我特别想念父亲、母亲,来到他们的墓前痛痛快快地哭过后,死亡再次笼罩着我孤独的心,我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撞在了父母的墓碑上……

当我醒来时,仍是躺在医院的床上,小爹无言地泪水含满眼眶,守在我的身边……

老师

我知道我是农民工的孩子,我从来不奢望和同学攀比,但我的成绩稳居年级第一。到实验中学读书的第一天起,我就发誓勤奋学习,做父母的好孩子,做老师的好学生。

全省英语竞赛,我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摘得冠军。

丹江口市教育局组织的“爱我中华,迎接奥运”作文竞赛,我以《我以我心爱中华》夺得第一名。

在全国物理竞赛中,我以优异成绩获得湖北赛区一等奖。

在学校举行的歌咏比赛、书画比赛、作文比赛等,我都获得成绩……这些成绩的获得,离不开我的语文老师王守玉的帮助。

王老师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的良师益友,也是同学们行动的标杆,是困难学生的“救助站”。

就在我父亲去世,走投无路之际,王老师来到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劝我不要过于悲伤,把我紧紧地拥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地鼓励我说:“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你就该好好珍爱生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亲爸爸。”王老师滴滴爱的泪水,浸透我的心灵深处,给予我生存的希望。

但我还是不想连累这样辛勤的园丁,我知道王老师也很不容易,他14年来辛勤写稿,新闻、论文、评论、文学样样都写,可回报率极低,他在邮局建了个专门的账户,把每一元钱的稿费都存起来,专门资助困难学生。14年来,他已经资助过100多名学生顺利读完初中,我绝对不能再给他添麻烦。看到他头顶上像旱季存活的清晰可见的禾苗――稀发,我确实不忍心再给老师增添负担。

8月1日,我决定出去打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不给任何人“添乱”,悄无声息地准备去深圳打工,用平时父亲给的零花钱买来车票,坐车到十堰,打算从十堰火车站坐火车南下,在火车将要启动的前10分钟,王老师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温和地说:“下车,读书才是你生活的全部,等你学得了真本领,获得了赖以生存的知识,再出去打工我不拦你,跟我回去,住我家,你就是我的亲儿子。”王老师话没有说完,抱着我哭了起来,我被他的爱深深打动,在火车要启动的前一分钟下了车。

9月1日,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课,王老师走上讲台,当着全班56位同学的面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小杰的亲爸爸!

班长马丽走上讲台,深情地说:“希望小杰同学走出家庭的阴影,不要悲伤,坚强起来,我就是你的亲人。”全班56名男女生齐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是小杰的亲人。”

我泪如泉涌,失声大哭,哭倒在爱的怀里……■

清扬的风

很久没有读到这样的一篇文章了。生活的磨练和艰辛,不亲身体验,自然远远无法触摸得到,而真情也便在这些磨难中愈加珍贵。如小说般丰富的故事情节和详致的语言描写,为我们讲述了一段亲情和师生情。这样的经历教会人感恩,教会人成长。总是在读过一些伤心的故事之后,才蓦然发现原来生活并不总是给予我们阳光和欢乐,它有时也会非常残酷,真的可以说,它是不公平的。可是,如若它降临,你不能放弃希望。如果它是坚冰,总有融化它的时刻,就算它是冷箭,也有人会帮你,然后治疗伤口。我们在感受着别人的悲欢离合,在理解着他们的内心,希望,故事中的伤心人有人安慰,生活里的苦楚的灵魂可以安放。生活总是呈现出多面的各种各样的色块,如果遇到苦难后得到了恩惠,请抓住这份感动吧,你无法估量出它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