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融资行为与地区金融环境差异相关分析

内容提要：中小企业在我国经济发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始终是学界业界关注的焦点。本文基于苏州、无锡和宁夏吴忠地区的中小企业调查问卷分析，总结了目前我国中小企业的融资行为特征，讨论了企业内外部因素对中小企业融资的影响。与大型企业相比，中小企业往往体现出不同的融资行为，这既是企业自身发展的特点和要求，也是融资环境限制下不得以而为之的选择。本文认为需要结合中小企业的发展特点以及具体地区的经济区域发展特点，从银企关系、信用担保、民间金融、政府服务等多个角度改善中小企业的经营金融环境，促进地方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发展。

关键词：中小企业 融资行为 地区金融环境 调查问卷

中图分类号：F837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770(2011)04-035-05

地区金融环境是一个复杂的有机体，包括地区经济发展、金融市场与中介、企业投融资、信用法律环境、政府监管与服务以及与其他区域的关系交流等多种因素。而企业作为这个有机体中的重要要素，在构成金融环境的同时，更受其他要素以及整体地区金融环境的影响与作用，地方企业的融资决策与负债政策往往需要考虑各种外部金融环境的制约与支持因素。而中小企业作为金融环境体系中的相对弱势群体，各地区金融环境之间的差异也会对中小企业融资和发展带来特有的影响，本文将结合无锡、苏州和吴忠地区中小企业的问卷调查，对三个地区的宏观经济金融发展水平以及问卷调研结果进行横向比较。

一、已有研究回顾

针对中小企业的数据收集相对较难，研究者往往难于获得足够的数据库支持，因此在中小企业研究中，企业问卷调查的研究方法得到了更为广泛的运用。Norton（1991）用问卷调查的方法对小型增长企业资本结构选择的影响因素进行了描述性分析，结果显示对企业决策影响较为明显的因素是税收和管理者偏好，相反成本、信息不对称和信号传递等传统理论因素的影响很小。齐寅峰、李礼（2007）通过系统性的问卷调查，全面分析了企业在公司财务领域的各种问题。

国内对中小企业财务运营数据信息的收集相对更加不健全，企业发展也相对没有那么规范成熟，因此国内研究者也大量利用问卷调查分析对我国中小企业的发展现状和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研究。其中林汉川、何杰（2004）利用2001年我国东中西部七省市中小企业的问卷调查，分析中小企业的竞争策略决策，研究表明中小企业所处的法制环境、资金环境越健全，企业使用价格竞争策略的可能性越低。而张捷、王霄（2002）利用问卷调查形式对比了中美两国中小企业的融资结构，他们研究表明中国中小企业各个成长周期的融资结构与美国相比存在一定的差异，但其总体趋势仍然符合生命周期理论的特点和规律。

二、地区差异比较与分析

苏州和无锡地区同属苏南经济圈，地区金融经济和地区企业发展保持着较快的增长势头。而吴忠地处宁夏回族自治区，属于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相对落后，但后发增长十分迅速。从金融机构存贷款指标看，苏州地区和无锡地区的信贷存量远远高于吴忠地区，且历年存贷款的增速都在20%上下。相比较而言，虽然2007年以来吴忠地区金融机构贷款增速有所提高，但其金融机构存贷款绝对量和增速指标都难以和苏州和无锡地区相较。

我们同时运用地区金融机构存贷款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FD1）、地区金融机构存款与贷款比值（FD2）以及地区财政支出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I/Y），对地区经济金融发展进行标准化的比较（图1）。FD1反映了金融资源对地区经济发展的贡献力，可以看出苏州和无锡地区2004年到2009年该指标一直保持着增长势头，而吴忠地区2005年出现剧烈的波动，该年度吴忠地区金融机构贷款指标出现负增长，地区生产总值也有所下降，地区经济发展对金融资源的依赖被放大，从而出现了较高的FD1值。FD2反映了地区金融机构信用扩张的程度，值越高，一方面说明地区金融供给相对充裕，金融资源相对富集，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地区金融机构的惜贷程度。吴忠地区在2004年-2009年期间，该指标都低于无锡和苏州地区。I/Y反映了地方政府财政行为对地方经济的贡献和影响，从图中可以明显地看出，吴忠地区该指标远高于苏州和无锡地区，且保持增长的势头，地方财政支出对地方经济的作用高于另外两个地区，相比较而言，苏州和无锡地区经济发展更加重视市场机制，对政府财政行为的依赖程度相较弱化。

三、问卷调查分析

我们对苏州地区、无锡地区和吴忠地区中小企业发出调查问卷，共收回139份问卷，其中有效问卷118份。我们对部分问卷中的缺失数据进行了修补，保证了数据的充分利用。受调查的企业全部为非上市企业，所得数据为非公开企业信息数据。

本次问卷调查，我们主要关注的问题有中小企业财务行为以及中小企业对地区融资环境和信用状况的评价和诉求。而中小企业对地区融资环境的评价包括对金融机构、政府、中介机构以及信用体系等方面。图2 对问卷中企业的基本特征信息按地区划分进行了描述性分析。

总体来看，在我们问卷调查样本中，苏州地区中小企业整体规模较小，而无锡地区与吴忠地区的中小企业规模分布类似。从各地区中小企业的成立年限来看，各地区中小企业成立年限的分布基本相似，苏州地区中小企业的成立年限相对较短，无锡地区企业的成立年限相对较高。从资本结构来看，苏州地区中小企业整体资产负债率最高，但长期负债占总资产比率较低，意味着该地区中小企业大量依赖短期债务融资；而吴忠地区中小企业的资产负债率也保持着较高的水平，值得注意的是，其长期负债占总资产比率显著高于另外两个地区，该地区中小企业财务杠杆也相对较高。无锡地区资产负债率和长期负债占总资产比率都相对较低。此外，我们也对中小企业的其他规模指标、行业分布、信用评级以及经营管理层信息进行了调查，限于篇幅就不在此一一报告。

（一）中小企业融资行为与融资约束分析

基于问卷调查数据，我们按地域划分，比较中小企业融资行为差异及其对外部金融环境的认知和判断。

问卷对企业关于目标负债水平问题的回答统计,可以发现有58%的无锡地区受访企业表示有负债率的目标范围，且有82%处于40%-60%的范围内。而苏州和吴忠地区受访企业表示有目标负债率的比率都不超过40%，两者的差别在于，有64%的吴忠受访企业将其目标范围设定在40%-60%范围内，而41%的苏州受访企业将其范围设定在20%-40%范围内。

由此可见，无锡地区中小企业获得外部融资支持是最强的，当地中小企业的融资扩张冲动也较强；苏州地区和吴忠地区中小企业获得的外部融资支持相对较少。我们对受访企业关于“企业是否进行过对外融资？”问题的调查也从另一个侧面强化了上述各地区企业的行为。有64%的无锡受访中小企业表示进行过对外融资，吴忠地区该指标为41%，而只有18%的苏州地区受访企业表示进行过对外融资。考虑到样本企业规模地区差异较大，我们将中小企业按5000万销售额的界限，划分为小企业组和大企业组，重新对企业地区差异进行分析，发现无论在小企业组还是大企业组，无锡地区企业对该问题的回答为是的比例都是最高的，而苏州地区的比例是最低的，但与吴忠地区的差距有所减少，这与之前的分析结论基本保持一致。

在企业融资渠道方面（表1），无锡地区有60%的受访企业表示短期借款是最重要的融资方式，选择的均值为3.46，其次是利润留存（35%/2.83）、长期借款（30%/2.52）以及外部股权融资（10%/1.45）；苏州地区与之相比，短期借款仍是最重要的融资方式（24%/2.84），其次是利润留存（13%/2.62）和外部股权融资（15%/2.57）；吴忠地区的选择均值最高的短期和长期借款，都为3.00。中小企业比较难以获得长期借款、股权资本等资金的支持，短期借款是中小企业最主要的资金来源，三个地区的企业融资渠道情况也印证了这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相较而言外部股权融资对苏州地区中小企业更为重要，苏州地区中小企业有更多机会通过股权融资渠道获取资本支持。

表2总结了受访企业对“企业全部负债资金来源中，规模的大小？”问题的回答。受访苏州地区中小企业分别有33%和22%的企业表示四大国有银行和其他股份制银行是规模最大的负债资金来源，有38%和15%的企业表示私人借款和商业信用赊欠是规模最大的负债资金来源。相比较而言，银行类信贷是无锡和吴忠地区企业规模最大的负债资金来源。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有35%的苏州地区受访企业认为私人借款融资渠道的融资成本是诸多方式中最高的，其次是四大国有银行和其他股份制银行，有24%和20%的企业认为这两个渠道的成本是最高的，而这些恰恰是该地区企业最主要的融资来源。与之相似的是吴忠地区，有26%的受访企业认为四大国有银行是融资成本最高的融资渠道。相较而言，38%的无锡地区受访企业认为私人借款融资渠道的融资成本最高，但该地区企业可以通过银行信贷获得较多的融资支持。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无锡地区中小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相对要低于苏州地区和吴忠地区。

对影响企业融资自身因素的分析中（表3），不同地区的企业的回答存在不小的差异。影响苏州地区企业融资最重要的因素是企业的盈利状况（55%/3.27）和信用信息（56%/3.00），此外也有超过50%的企业认为企业规模和财务制度是重要的影响因素。无锡地区影响中小企业融资最重要的自身因素是盈利状况（70%/3.00），此外也有超过65%的企业认为行业因素、企业规模、抵押品以及信用信息是重要的影响因素。相比较而言，企业行业以及抵押品因素对无锡地区中小企业融资影响的重要性有了显著地提高。而吴忠地区中小企业最为关注的自身因素是企业规模、行业以及盈利状况。我们同时也分析了影响企业负债规模的决策，我们发现有60%的无锡地区受访企业认为“公司盈利与现金流的稳定性”是负债规模决策中重要和非常重要的因素，更有58%的企业直接选择“过多的负债可能会导致企业偿债困难甚至破产”选项，这表明虽然不少企业在负债融资时重点考虑了财务风险的影响，而苏州地区的这两个指标分别为55%和44%。这也说明了无锡地区中小企业在融资过程中更加重视对财务风险的控制。

结合表3中分析所得的无锡地区中小企业对抵押品的重视，我们可以认为，无锡地区中小企业获得相对充足的银行信贷和融资支持与该地区中小企业更加重视风险控制和财务管理是分不开的，另一方面也说明当前银行对中小企业的贷款核发上是相对理性的，基本上是依据企业风险意识、风险管理水平以及偿债能力进行筛选。相较而言，吴忠地区中小企业更多是基于债务利息成本低于权益资本成本这一因素进行负债规模决策，并且认为企业规模是最为重要的融资决定因素。而吴忠地区中小企业进行规模扩张的过程中，更多地是通过国有银行贷款获得外部融资支持，其他融资渠道相对缺乏。在描述性分析中，我们了解该地区中小企业财务杠杆相对较高，尤其是具有很高的长期负债率，这些都与国有银行的支持密切相关，对该地区国有银行而言，投放贷款对象的匮乏以及可能存在的一定程度上的政府干预，使得银行放松对企业财务风险以及风险控制意识的控制，进而为该地区中小企业提供了相对稳定充足的资金支持，但一定程度上也面临着更大的风险。

（二）地区金融环境指标与中小企业融资的关系

影响中小企业融资的地区金融环境包括金融中介、信用体系、政府服务等多个方面。我们在问卷中，针对银企关系、民间金融、信用评级、担保支持、中介机构以及政府服务这几个方面，询问受访企业对这些外部金融环境因素的认知和意见。基于此，我们将结合地区宏观经济金融指标，进一步讨论影响中小企业融资的重要外部因素以及外部金融环境是否为中小企业融资发展提供足够的支持。

表4和表5总结企业对“企业外部因素对企业融资影响的重要程度”和“企业所属地区以下机构是否提供足够的金融支持和中介服务”的回答。

和之前的讨论相对应，有70%的无锡地区受访企业认为企业与商业银行的关系是比较重要以及最重要的企业融资影响因素。这一因素在苏州和吴忠地区的比率都不超过43%，但也都是对各地区最重要的影响因素。与此同时，有45%的无锡地区受访企业认为商业银行与信用社提供了足够的金融支持与服务，苏州与吴忠地区这一指标分别为36%和22%。值得注意的是，尽管获得相对充足的银行信贷支持，仍有35%的无锡地区中小企业表示民间金融服务的发展对企业融资影响十分重要，但只有5%的当地企业表示民间金融机构提供了足够的金融支持，这多少有些尴尬。而苏州地区有31%的企业表示民间金融服务的发展对企业融资有重要的影响，并且有22%的企业表示民间金融机构提供了足够的金融支持，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相对无锡地区侧重银行扶持中小企业融资，苏州地区民间金融的发展对当地中小企业发展提供了更多地帮助。此外，苏州地区中小企业更加重视担保机构对其融资的影响与支持，使中小企业着眼于更加丰富的融资渠道，但普遍来看，我国担保机构所提供的金融支持与服务还都相对有限。

分别有33%的苏州地区中小企业以及40%的无锡地区中小企业认为信用评级机构对企业获得融资有重要影响，只有9%的吴忠地区企业认为该因素十分重要。苏州和无锡地区中小企业都十分重视信用机构对企业获得融资的支持作用，但各地区信用评价机构的发展水平还是存在差异，有42%的苏州地区企业认为该地区企业信用评级机构提供了足够的中介服务，而只有23%的无锡地区企业对此表示认同。从这点来看，无锡地区中小企业在重视抵押品等偿债能力的同时，更加需要通过建立信用体系，为中小企业融资指定更加综合合理的风险衡量机制。相较而言，吴忠地区单纯重视银企关系，没有丰富融资渠道的做法，虽然可能短期内能够为中小企业融资提供支持，长期来看势必会加大金融系统风险，不利于中小企业以及金融中介机构的长期发展。

地方政府部门同样对中小企业融资有重要的影响，有40%的无锡地区中小企业认为与政府建立良好的关系对企业获得融资支持十分重要，有将近30%的苏州地区企业也持此观点。不过地方政府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对苏州地区中小企业而言，银行、民间金融、担保等丰富多元的融资环境为中小企业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环境，但受限于企业实力和发展周期，苏州企业中小企业仍然普遍面临着融资约束，他们存在较强的扩张冲动，因此对即刻直接融资有着强烈的需求（如我们前面统计分析的一样），因此有55%的苏州地区中小企业希望政府为中小企业在资本市场进行直接融资提供指导和便利，是该地区企业最强烈的诉求。而无锡地区有78%和68%的企业表示，担保机构和担保体系的建立是政府的当务之急，应该说在银行信贷主导的无锡中小企业融资市场环境下，做好担保体系建设，为中小企业融资提供支持，具有更加实际的意义。这同样适用于吴忠地区中小企业对地方政府的态度，有70%的企业表示促进担保体系建立是地方政府最应该做的。

四、总结

本文比较了三个地区中小企业融资行为的差异，地区宏观经济金融指标水平，以及各地区金融发展趋向，相对而言苏州地区趋向通过民间金融和市场化竞争模式推动中小企业融资与发展，无锡地区则注重银企关系，银行尤其是国有银行给予中小企业较高的支持，而吴忠地区主要是政府主导，融资渠道相对单一但保证性也较高。应该说不同地区的发展环境差异导致了地区中小企业融资难易和发展模式的不同，不同模式有各自的长处和适用性，在发展地区金融环境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的统一目标下，需要各地区结合自身特点和发展阶段，逐步丰富融资渠道，加强信用体系和担保机构建设，完善政府指导服务职能，推进金融机构和相关中介机构建设，为中小企业发展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

参考文献：

1.林汉川、何杰：《法制、融资环境与中小企业竞争策略选择》，《财贸经济》[J]，2004（10），39-42，82。

2.齐寅峰，李礼：《中国企业投融资运作与管理：基于问卷调查与公开数据的研究》[M]，经济科学出版社，2007.8。

3.张捷，王霄，“中小企业金融成长周期与融资结构变化”，《世界经济》[J]，2002（9），63-70。

4. Norton,E.,“Capital Structure and Small Growth Firms”, Journal of Small Business Finance [J],1991,1(2), pp.161-177.

作者简介:

万 芊 中国工商银行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北京大学博士后流动站

刘 力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