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三代,没有血缘的唇齿亲情

时间:2022-10-08 09:38:09

祖孙三代,没有血缘的唇齿亲情

在知道婆婆与丈夫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刻,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我知道即使前面有万丈深渊,我也不能离开这善良、孤苦的祖孙俩……

2006年11月2日,与前夫长达十年的无爱婚姻终于有了结果,方雅茹在广州天河区法院拿到了与前夫的离婚判决书。虽然眼里含着泪水,然而心里还是觉得无比的轻松,尽管前夫在广州读书的女儿一再挽留她,要陪“妈妈”在广州玩玩,可她归心似箭,马上要赶回吉林市。因为她心里还惦念另一个人,那就是前夫的妈妈――她的婆婆。一个已离婚的女人,为什么和前夫的妈妈、女儿这样相亲相爱呢?

第二次结婚,感受家庭温暖

我叫方雅茹,原是吉林市一家纺织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生病去世了,说实话,记忆里关于父母的印象很模糊,我所有对亲情的理解都来自于我的养母――她是一个靠捡破烂为生,被丈夫遗弃的女人。很遗憾,在我19岁那年她也患病去世了。从那以后,我对家的渴望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

1988年经过招工,我进入纺织厂当了工人。1989年,经人介绍,我与王凯闪电般恋爱后,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那时候看着王凯高大的身躯,我只以为找到了依靠,找到了幸福,却没想到三个月之后,我就掉入了一场长达十年的磨难之中。后来,他因患抑郁症自杀身亡。

29岁那年,在热心肠的工会主席的撮合下,崔泽走进了我的视野。

崔泽是独子,大我6岁,是一家化工厂的电器工程师。两年前妻子患肺癌去世后,他与4岁的女儿、六旬老母祖孙三代相依为命。也许是同命相怜吧,当我听崔泽介绍完这些后,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怜悯。但我害怕在婚姻上再受打击,也担心与崔泽的女儿无法相处。崔泽安慰我说:“我会真心真意陪你过一生的,只要你有一颗善良的心,我的女儿肯定会接纳你。”

与崔泽的孩子小慧见面那天,我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当小慧躲在崔泽的后面,怯生生地叫我“阿姨”时,孩子一头蓬乱的短发和袜子上的一个破洞让我的心里不免涌起一阵酸楚,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我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也就是从这天开始,我接受了崔泽的爱。打这以后,我主动承担了料理小慧的义务,并手把手教她梳头、穿衣,并用自己的积蓄把她装扮一新。我与崔泽出去散步,也会让小慧跟着我们一起去。春天,我与小慧上公园看动物,偶尔到江边放风筝。冬天,在雪地里,我和小慧堆雪人、滑冰。追逐嬉戏间,我俩常常是满头汗水换来开心的大笑。

我与崔泽结婚了。新婚的当晚,也许是我和崔泽太投入了,竟发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声。隔壁的小慧似乎有些醋意,吵着一定要和我睡。我看着她那双期盼的眼睛,就让崔泽去了隔壁的小屋。见此,崔泽动情地望着我说:“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母亲!”婆婆见我如此通情达理,颇感欣慰,逢人就夸祖上积德,娶了一个贤惠的儿媳。从此,婆婆把做饭、洗衣的家务事操持得妥妥帖帖,而我的任务就是一心一意地负责小慧的教育和一家人的日用品采购。我感到在这个家暖意融融,就像掉进蜜罐里。

家庭温暖留不住想要“淘金”的丈夫

结婚半年,小慧总是阿姨长、阿姨短地叫我,我倒不在乎,婆婆心里却不乐意,经常为我打抱不平,多次对小慧说:“你怎么还不改口叫妈妈呀!”小慧总是闷着头怪怪地一笑。我劝慰婆婆不要为难孩子,因为这事尚欠火候,急不得。

1995年春节期间,我决定带着小慧到同事家串门。走的那天,我特意给小慧买了一套羽绒服,小慧穿上既精神又合身,对着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一蹦一跳地来到我面前,忘情地扑到我怀里:“妈妈,您真好!”这一声亲切的呼唤,在我听来是那么清脆悦耳,比喝了蜂蜜还甜。婆婆也乐得合不拢嘴,饱经沧桑的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热泪。这辈子我没有什么亲人,在我心里他们祖孙俩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个人感情再次出现了危机,一心好高骛远的崔泽嫌化工厂的薪水太低,辞职下海做小生意。可他并不是经商的料,头一年做五金电器生意,因疏于管理和进货把关不严,把家里不多的积蓄全部赔个精光。第二年,他又改做服装百货,又亏了本,欠下一屁股债。我劝他就此收手,安分守己过踏实日子,可他信誓旦旦,说非要混出个人样来给我看。

1997年的夏天,崔泽不顾我们祖孙三人的劝说,只身到广州“淘金”做生意去了。在以后的半年时间里,他给我来过几封信,寄过500元钱。可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接到他的任何信件、电话或钱物。我日夜悬心,为他担惊受怕。按他走时提供的电话号码一遍遍打过去,总是没人接。

由于失掉了崔泽的这份主要经济来源,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开支就全靠我那500元的工资艰难维持。好在婆婆是持家的好手,常常趁着菜市场打烊时去捡些菜叶回来做腌菜,还在居委会承担了一份扫地的活儿。三个女人就这样紧紧巴巴地熬着日子,只盼着崔泽能早日归来。

1998年,小慧考取了高中,可家里实在没钱供她上学了,难道就眼睁睁地让孩子辍学?我急得寝食不安。一天,我与婆婆兵分两路去筹钱,可一连借了四个地方都碰了一鼻子灰。临近中午,路过一家血站,见医务人员正忙着给人化验,我突然一个激灵:“何不卖血筹学费?”我快步跑进了献血室:“医生,我是O型血,请抽我的吧,我要钱急用。”医生耐心跟我解释,现在时兴义务献血,对献血人员只能给营养品。我恳求说:“我不要营养品,麻烦您将营养品折合成人民币吧!”当医生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不仅肃然起敬地称赞:“多么了不起的母爱呀!”这次我不仅如数得到了营养费,在场的医务人员还每人捐了100元给我用来帮助孩子上学。

在我和婆婆的努力下,居委会和附近一家企业给小慧资助了一部分学费,我们家还被区里定为贫困户,这样可以每月领到一份救济金。看到小慧终于上了高中,我的委屈、烦恼顿时烟消云散。小慧在一篇作文中动情地写道:“我有一个温暖的家,慈祥的奶奶对我关怀备至,善良的妈妈为我含辛茹苦,她们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无“缘”三代,演绎人间真情

2001年年底的一天,我从同学口中得知崔泽在广州已与别的女人同居,我顿时感到天昏地暗、五雷轰顶,我凄楚地对婆婆叫了一声:“妈,我的命运好苦呀!”之后便不省人事了。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后。婆婆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我的床前,双眼已布满了血丝,看见她这样,我的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婆婆轻柔地理顺了我蓬乱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孩子,要哭你就放声哭出来吧!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崔泽是个没有人性、遭天打雷劈的东西。要怪就怪我对他管教不严,你骂我打我吧,这样你可能会好受一些。”说完,婆婆也禁不住痛哭失声:“崔泽你好狠心呀!千辛万苦把你养大的老娘你可以甩,可这么贤惠的妻子和你的亲生女儿你不能不顾啊!”从婆婆的哭诉之中,我又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婆婆与公公在上世纪50年代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吃了很多年药也毫不奏效。婆婆得知有人捡了个弃婴交给了派出所,而派出所正为孩子寻找收养人家时,他们当即就把孩子抱回家,从此对孩子付出了全部的爱。那时,婆婆从公公微薄的32元工资中挤出20元,专门请“奶娘”以保证崔泽的营养供给。三年自然灾害时,老两口宁愿挨饿,也要保证崔泽每天都能吃上一个鸡蛋……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为婆婆无私的母爱和厚道而感动。我知道即使前面有万丈深渊,我也不能离开这善良、孤苦的祖孙俩……再度受到婚姻的打击,我已经大彻大悟,既然崔泽已经负心,我再努力也是徒劳,还不如趁早解脱,尽早结束这名存实亡的婚姻。经过一番心灵的挣扎,我决定从痛苦的泥沼中自己挽救自己。

就在我准备向法院崔泽时,我突然感到身心无力,成天瞌睡。到医院一检查,天哪!我得了骨髓异常增生症!医生说:这可能是白血病的前奏,要立即到市里大医院住院治疗。我整个人都傻了,哀叹命运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人。婆婆和女儿也急得吃不下饭,到处给我筹钱治病,最后无计可施时,他们竟背地里找人去广州找崔泽要钱。躺在市医院里,得知婆婆和女儿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激涕零,暗自庆幸虽然婚姻遭受不幸,但上天却赐给我一个好婆婆和一个好闺女。同时还心存一丝幻想,也许崔泽会念在曾经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给我一个惊喜。

三天后,我正在接受激素治疗,护士来到床前,告诉我有一个广州来的电话。我挣扎着去接听,电话那头却不出声,随后电话被挂断了。后来我才知道,值班护士已接到两次神秘电话,一男子自称在广州,反复追问我是不是在此住院,护士在做了肯定的回答后,问是否叫病人接听时,对方说不必要,就挂了。原来崔泽在考证我患病的真伪!我的心此刻已透骨地寒冷!

我的命真硬,病硬让我给吓跑了,从医院回到家里,我想到法院离婚,婆婆嘴上说同意,可我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是难过的。果真,晚上睡觉时我听到了婆婆的叹息。

第二天一早,女儿上学前像陌生人似的看着我,欲言又止。“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关切地问。“妈妈,都是我爸爸不好,我已决定不认她这个爸爸了。”小慧怯怯的,似乎担心我会离去,我忙打断她的话茬儿,向她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孩子,我不会抛下你和奶奶不管的,虽然我迟早要和你爸离婚,但我们三代孤苦无依的女人仍然是一家人。从现在起,我认你做亲女儿,认你奶奶做亲妈,怎么样?”小慧喜出望外,在一旁的婆婆也热泪纵横:“我这就去买菜,庆祝我们这个新家的诞生。”那天晚饭,我家的菜肴十分丰盛,鸡、鸭、鱼、蛋、菜,整整一大桌。我给从不喝酒的母亲和女儿各斟了一杯红酒:“共同的命运让我们祖孙三人走在一起,唇齿相依。来!为我们大喜的日子,为这个新家干杯!”三只酒杯高高地举起,随之发出有力的清脆的撞击,然后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由于大病初愈,身体很虚弱,婆婆每晚总是买鸡骨架悄悄地熬好鸡汤端到我的床前,让我补身子。婆婆患有颈椎病,我定时给她按摩至今已整整坚持了四个年头。小慧读完高中,又考上了广州一家医学院,在读大学。就这样,我们祖孙三代已相处了十多年。这期间,崔泽一直没有音信,甚至没有回来探望过他的母亲和女儿,而我们三个女人在漫漫岁月里早已将彼此渗入到对方的生命里。这样的和睦相处、相敬如宾让街坊邻里无人不夸,并引来众多羡慕的眼光。

小慧也很乖,自上大学后,虽然远离我们,但常常写信或打电话回来安慰我和母亲,有时还把她勤工俭学打工挣的钱给我们寄回来些。是的,就像她所说,即使没有血缘,浓浓的亲情已战胜了一切阻隔。就这样生活着,对我们三人已经是一种满足。

令我想不到的是女儿在2006年9月找到了她的亲生爸爸崔泽,递给父亲的竟是为我离婚的诉状,女儿的成熟让我高兴。我当然愿意,于是我赶到广州亲自了却了与崔泽的这段情缘。可是为了不让妈妈(过去的婆婆)难过,我谢绝了女儿的挽留,昼夜兼程往回赶。

到了吉林市一下火车,我就看见了在秋风中颤颤巍巍的,我那白发苍苍的老妈妈……

责编/王 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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