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俗语趣谈

时间:2022-10-08 08:18:11

拿糖、溜肩膀和摔勺子

老北京的这三个俗语的意思都是对工作甩手不干,但词义有细致的差别。

“拿糖”指以某种特长相要挟,离了他地球就不转了,所以要讲条件,得不到满足就不干。

“溜肩膀”,指出工不出力,我不干,谁爱干谁干,是一种懒汉思想。

“摔勺子”以扔掉厨师的主要工具勺子比喻对工作甩手不干,多半由某种思想情绪所致。

可见“拿糖”和“摔勺子”是公开的,但“拿糖”则还会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傲气,“溜肩膀”则是暗地里、偷偷的。

总之,这三个词生动地刻画了三种不正确的工作态度,都会给工作造成不应有的损失,都是不足取的。分析这三个词可见老北京语汇丰富之一斑。

“盖帽”之源流

“老帽”在北京是骂人的话,可“盖帽”是夸赞的话,而且是最高级的褒奖。这是咋回事?有的人说这“盖帽”是从打篮球来的,一个人要投球,另一个人在上面挡球。要阻挡投球必然比人家蹦得高,所以引申为能力强、水平高,而且是超级别的高。这么理解意义上不会出现差错,可要追根寻源就没那么简单了。

您听着,这“盖帽”的“帽”比“老帽”的“帽”更有意思。其实“盖帽”也是北京的俗语,早就有了。您说,篮球传到咱北京来这才多少年呐?打早先说,这“盖帽”的“帽”和“老耄”的“耄”有关。从人的寿命上看,七十古来稀,八十、九十更是凤毛麟角,那可是顶尖级的。要是真能超过百岁,那就“盖”了“耄”啦,过了“期颐之年”就被称作“人瑞”,是顶尖的顶尖。在这里,“盖”这个词儿起了关键的作用,“盖”就是超越极限。可咱上回说了“耄”这个词儿在现实生活中早消失了,因此发展到后来,人们以眼前的东西取代它,正好和帽子的“帽”巧合,使“超越帽子”变成“盖帽”的含义。“帽”就是“冠”,置于人体的最高点头颅之上,那绝对是至高无上、登峰造极。“盖”是“盖世无双”之“盖”,也是顶尖级。因此,“盖帽”就成了那些罕见事物和高超技艺的形容词。

聊“侃”

“聊”和“侃”都是闲谈。不过“聊”是轻松的闲谈,“侃”则是夸大其词的闲谈。“聊”得神乎了,是“神聊”,这才和“侃”相等。如果是“神侃”,就不得了,没有边界,无极限。如果“聊”还和现实贴谱,那“侃”就绝对超越现实。

“侃大山”是北京人发明的,比四川人的“龙门阵”、广东人的“讲大话”、东北人的“说瞎话”要邪乎得多。“侃”的书面意思是从容不迫,十分健谈的样子,是个褒义词。而“调侃”则是用暗语交谈,引申为用双关的方式表达难言之隐。例如某人说:“我这个人就是二百五。”表面上是贬低自己,可深层的意思是:你别拿我当二百五,我识破了你的看法,我先说出来,堵你的嘴,实际上是坚决否定自己是二百五。但无论如何表面上也产生了一点贬义,形成了“胡侃”,也就是胡说八道。于是,“侃”从这个意义上和“大山”组合在一起,形成“侃大山”,就产生了贬义,变成了海阔天空的瞎扯。写俗了就成了“砍”,可“大山”挺硬的怎么砍?其实,“大山”应该是“大煽”,这又是一个带有民间语言形象性特点的词儿。“大煽”就是“使劲煽”,用火一煽就旺,烧起来无法控制,延展来比喻把话“侃”得无限大,具有强烈的煽动性。于是,“侃大煽”就变成了一个超顶尖级的漫无边际的大话,甚至是骗人的假话。如果在现实生活中实事求是,讲诚信,“侃大煽”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儿。好“侃大煽”的人也就是“不玩真的,靠不住”的代名词。

北京人的“侃”,是一种生活状态,是一种特定的文化。正所谓“北京人什么都敢侃”,一点也不假,北京人“侃”的绝大部分是正面话题,社会生活的任何领域都是北京人“侃”的内容。谁叫咱京城人学问高、信息灵、气魄大来着。您瞧,说着说着,我也跟您“侃”上了。

何谓“嘎奔儿”

北京土话有一个奇怪的词儿――“嘎奔儿”。这是个难听的词儿,说人“你个小嘎奔儿的”“老嘎奔儿的”或“死嘎奔儿的”,都是不怀好意,意思颇为费解。原来,这是一个象声词,本意是树枝等脆物的折断声,引申为人突然死去,即用物体折断的清脆声音比喻人死得快,于是这个词就变成咒人快点死的话了。

“折”字的一个意思也是用物体折断来比喻生命终止,如夭折、折寿,可见民间俗语和文言之间有着密切的关联,不过“嘎奔儿”比“折寿”“夭折”生动多了。有时候这个词儿会发生绝妙的变化变成老年人追求的一种目标,老年人自己说自己愿意“嘎奔儿”,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老人没病没灾的时候的调侃和自谦,愿意“嘎奔儿”一下辞世,省得给后代添累赘,表现了一种无私无畏、舔犊情深的精神境界。另一种是老年人患病多年,痛苦非常,为了永远消除病痛折磨,心甘情愿地希望自己能够“嘎奔儿”,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和祈求,涉及到今天人们讨论的“安乐死”这一重大社会课题。北京人把生命的终结看得这样轻松,着实是一种豁达人生态度的幽默化,不能不让我们肃然起敬。

说说“事儿妈”

北京有句俗语“事儿妈”,外国人理解着费劲,就连久居北京的“北京通”恐怕也捉摸不透。孩子有妈,“事儿”怎么也有妈?其实,这字面上的意思并不难,“妈”是干吗的?是生孩子的,那“生事儿”的不就是“事儿妈”嘛!问题是“事儿”怎么平白无故地有了“妈”。要弄明白这一点,关键先得明白什么是“事儿”。

“事儿”是什么?在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是非”。“生事儿”就是制造是非,“惹事儿”就是招惹是非。二是“式儿”,也就是“形式”,更准确地说是“形式主义”,即那种“假、大、空”的花架子。

没事儿找事儿,嚼舌根,传老婆舌,无事生非,闹出矛盾,把一个地方或单位搞得鸡飞狗跳,乱了营,肯定是“事儿妈”干的。这种“事儿妈”多半是平头百姓。

而“事儿妈”一旦当了官,那可就不得了,就变成了形式主义的“妈”。要取悦上司,保住乌纱,加官进爵,就要变着法儿的“生事儿”。那些表面上轰轰烈烈,实际上祸国殃民的所谓“形象工程”,就是这样产生的。这样的“事儿妈”可非同小可。

“事儿妈”是北京老百姓创造的一个非常生动,非常具有表现力的词儿。它的基本词性是名词,如“某某真是个‘事儿妈’”。有时候也活用为形容词,如“你真够‘事儿妈’的。”

北京老百姓对“事儿妈”是深恶痛绝的,所以,它实际上是骂人的话。别以为让您当了“妈”是让您长了一辈,是对您的尊称。如果是您的好朋友叫您“事儿妈”,那是一种调侃,是埋怨您多事。要是大伙都这么叫您,那您可瞎菜喽,您真成一个不折不扣的“事儿妈”啦!

谈“劳驾”

老北京人十分注重礼节,说话谦恭幽默,形象生动,俗语“劳驾”一词可以为证。“劳”是动词的使动用法,即“有劳”“让您受累”的意思。“驾”本指皇舆,即皇帝出行的专用轿子或车辆,和“陛下”一样,婉转引指皇帝,而且是专指,不可滥用。皇帝出行叫“起驾”,皇帝出征叫“御驾亲征”,皇帝辞世叫“驾崩”。既如此,说“劳驾”不就是“有劳皇帝”了吗?非也,指挥皇上干活,谁敢呐!

“驾”字在皇宫里不能乱用,胡说的话得掉脑袋。可到了街面上老百姓的嘴里可就不管那一套了。倒不是老百姓胆大,不怕脑袋搬家,而是另有缘由。这里的“驾”是一种修辞方法,为暗喻。即把对方比作高贵的皇帝,用以表现出对人的谦敬。所以“劳驾”一词虽仅两字,但包涵的内容却十分丰富,可理解为:有劳您皇帝一样尊贵的人,让着我或帮助我,我诚惶诚恐,十分感谢。

“劳驾”在语词的分类上当属于离合词,特点是中间可以插入其他词语,如“劳您驾”“劳您大驾”“劳您一个大驾”。这个词儿是皇城市井人们生活交往的真实写照,堪称“活文物”。现在“劳驾”一词用得少了,取而代之的“对不起”和英语“sorry”,此二者的语义和“劳驾”并不完全吻合,内涵可简单多了。有些凝聚传统的词语是无法替代的,如同粤语中的“毋该”一样,是合着浓浓的煲汤一起出现在人们面前的。甭多喽,如果是在半个世纪前,您在北京街头遇上个老北京,随着一声“劳驾”,再来一个“蹲安”,那可就像喝了一碗浓浓的豆汁一样,京味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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