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粽香

时间:2022-10-08 03:21:39

微风细雨,驱散了一丝燥热,微润的空气中,一缕粽香飘散开来,我的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疏疏数点黄梅雨,殊方又逢重五。”怆然回首,那年,那月,那人,一股温暖从那邈远的时空穿梭而至,弥漫空中,越酿越浓。

我家住在贵州山区的一个小镇,记忆中,它是僻远的。小镇街道不过是一条较为宽阔的青石板路,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或木板房;长年累月,屋檐滴下的雨水已将青石板路凿成了两排凹凼,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儿时的我喜欢在盛夏的雨天光着脚、r子踩着一个一个水凼跑着跳着,每当这时,奶奶就会焦急地罩着斗篷无奈地跟在我的后面。

小镇的物产并不丰富,然而逢年过节却异常热闹、拥挤。石板街道两旁挤满了摊位,花花绿绿的衣裳和各式各样的小吃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吸引力,奶奶也经常会不忍心地掏出一些角票买点吃的给我解馋。每逢端午,街道两旁的门窗上早早地就悬挂了艾草和菖蒲,小镇便笼罩在这淡淡的清香里了,镇上也老早就酝酿着青粽叶、白糯米、红大枣、黑芝麻、红花生……的香味,各种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小小的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就缠着奶奶要她给我包最好吃的粽子。过节了,奶奶的脸上也笑开了一朵花,很美。

记忆里,我的父母常年不在家,但每逢过节他们都会捎些钱回来,也捎回一些叮嘱的话语。那时年幼,我不懂奶奶脸上何时又增添了些许皱纹,何时又黑瘦了些,夜里的咳嗽何时又多了些,心中的企盼何时又浓了些……犹记那年,烟雨端午,几天前,奶奶便开始忙活起来,去山沟里割艾草、菖蒲,挑选粽叶,又从小镇上买来红枣、芝麻……小雨淅沥,一路泥泞。

端午那天,奶奶虔诚地把几株艾草和菖蒲叶挂在门沿,说是避邪;用剩下的艾草熬成汁水给我洗澡,说是可以防病;然后把石菖蒲根茎放进水缸里浸泡,说是喝了那水也可以治病。我听得有些糊涂,然而也很乐意地在一旁帮着忙,于是小屋里弥漫着艾草清幽的香味,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一切就绪后,奶奶开始包粽子了。三片粽叶叠在一起,卷成喇叭筒状,装进浸泡过的糯米,其问夹杂一两颗花生红枣或一小块腊肉,米问的缝隙不停地经水淘淋、筑紧,然后折叠、捆扎。翻手问,一个有棱有角的宝塔样的小粽子就包成了。一旁的我好奇地盯着,也跃跃欲试,奶奶便很耐心地教我怎样卷叶、怎样塞米、怎样包扎,终于,一个不像样儿的小粽子也从我的手中诞生了,虽然样子很丑,但我心里却跟吃了蜜似的,高兴得要命。奶奶也跟着乐呵起来,随即却也叹起气来,喃喃道:“要是你爸你妈在就好咯!”而我也不吱声了,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屋外,雨声更清晰了,雨点时骤时缓,敲打着瓦楞,微凉的风拂过艾草和菖蒲,为端午谱出了动人的音符,似乎在低吟着淡淡的忧愁。“煮粽子了——”奶奶说着,把包好的粽子放进锅里,掺进清水,盖上锅盖,开始生火。我则围着灶台,使劲地往火里加柴,希望火势再旺一些,更旺一些。奶奶却说,要文火慢煮。我只好乖乖地守在旁边,看着她慢慢地往灶里添着柴,豆大的汗珠沿着她那黯黄的脸颊悄然滑落,而奶奶却全然不顾。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锅里的水沸腾着发出悦耳的响声,蒸汽慢慢升腾,粽子的香味一缕一缕从锅盖的缝隙问散发出来,屋里的粽香越来越浓,越来越香。

“奶奶,你小时候喜欢吃粽子吗?”

“傻孩子,那时候哪里有粽子,能有白米稀饭就不错咯!现在生活好啊!哎——不说了,夜深了,你也困了,先去睡觉吧!”

“奶奶,我不困,您先去睡吧,我来添火,我还要亲眼看着自己包的粽子出锅呢。”我说得振振有词。可我的眼皮已不听使唤了,最终,却是赢弱的奶奶将熟睡的我抱到床上,为我掩好被子,然后再走向灶台。

清晨起来,奶奶笑着递给我一个饱满的粽子,我迫不及待地剥开粽叶,晶莹剔透的糯米散发着软玉的亮光,蘸点白糖、芝麻粉,甜甜的,黏黏的,软软的,带着清香顺喉而下,那味道沉淀在了记忆深处,那爱的暖流也淌进了我的血液。奶奶满足地看我吃着,她笑了,可却笑得有些虚弱。

几年以后,操劳了一辈子的奶奶离开了我们去了天国,我哭得撕心裂肺,父母带着我离开了小镇,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大城市。年年端午,父母都会从超市买回各种口味的粽子,可唯独没有了奶奶的相伴,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今又端午,城市的空气中依然粽香弥漫,可在那遥远的小镇,那悠远的粽香已渐缥缈,剩下一缕虚无的守望。

指导老师:杨德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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