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练摊出真知

时间:2022-10-08 05:42:21

毕业之后,我在书店中做着理货员的工作。所从事的就是把书从一个位置码在另一个位置上,改变物体的所处空间。这份维持了三个月的工作,让我把书架上的工具书名背得滚瓜烂熟,在每日晨曦与夕阳之间,在我最好的年龄里,我曾为此困惑不已。

偶然机会,我知道了书店的进货渠道。遂前往,书商的油滑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第一次生意花了高价进来却没卖出好价钱。这之后许多次我用油滑回敬了他们,不断地讨价还价、抱怨市场行情不好、用同行的价钱刺激他们,这样,我就节约了成本、扩大了利益。所以,卖书和看书完全不一样,需要一些世俗的圆滑和在商言商的市侩。

地摊生涯从此开始。说来有趣,卖书的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自己花点时间来看书,尽管所进的货良莠不齐,但是也有好书。譬如,我就抱着一本《平凡的世界》看了好几个晚上,受益匪浅,因为知道了平凡的世界中的不平凡,将自己的理想主义磨得一身光滑。我常常对人讲,我是半个理想主义者,因为我坚信在俗世中寻找幸福,也坚信只有灵魂中依然保持一个基础的亮色,才能有自己的性格,姑且称之为原则。

摆摊卖书我选择的地点是人流量较大的超市旁边,经验在于你要早点出门才能占到一个较好的位置。那其中有卖水果、炸臭豆腐,甚至是卖鞋垫、倒腾掏耳勺之类小玩意的,相比之下,卖女孩饰品的最多,而且也最紧俏。看吧,大家一色儿摊开的都是一个床单,将货品平铺码齐,大声吆喝。

有时旁边卖水果的中年汉子也会过来瞅瞅,递我一只烟,然后说:兄弟,借本书看看。环视一圈,似乎想找一个适合于自己的书。那些文雅别致的书名一看就不是他的喜好,终于他眼前一亮,拎着一本《妻妾成群》走了。我嘿嘿地笑,估计那老兄是想找一本黄色书籍,却不知拿的是先锋派作家苏童的一本书,书名虽然粗鄙,内容却是严肃晦涩的,不出所料,隔了不大一会,他走了过来撇了撇嘴说真没劲,这书真没劲。

因为大家一起摆地摊,所以有些东西必然是同仇敌忾,譬如城管。有几次,差点被城管抓住,多亏前面的兄弟一声喊,后面人才像赶出窝的老鼠一样四散奔逃。城管的车是面包车,被我们都认准了,只要他一拐弯,前面喊,后面跑,大家用的都是便于携带的、只需要一搂就打包的布袋子,所以常常幸免。当然也有例外,有次因为大意加上跑得慢,我甚至来不及收拾起来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就被城管一举拿下,书被扔在了车的漏斗后面,扬长而去。当时那是我的家当啊!

幸运的是我居然要回了我的书,第二天大清早我就去了,赔礼道歉,给他们说好话,看着他们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像审犯人一样审着我。当得知我是大学生时奚落地说:大学生都混到这种程度了,邪恶的笑声差点将房间震得掉皮。不过,你以为我那时害臊得想钻地缝那就错了。我顺着他们的话说:是啊,如今这世道,大学生不如养猪的,养猪的不如卖猪的,卖猪仔的不如猪值钱,猪不如给猪收费的猪值钱。当然,这话他们没有听出影射的意义。当然,我更认为能要回书最关键的原因还是:那不是吃的,也不是穿的,书籍对城管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摆地摊有不美好的瞬间,自然也有非常美好的时候。有一个卖橘子的老太太,在黄昏来临时她经常会把卖剩下的一些橘子送给我,虽然那些被人挑下来的橘子品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但是她只是以为我是为生存而奔波的可怜人,她赠予我的,是一个平凡底层人送给更底层人的关爱。这足以令人感动,谁说世上没有美好?

还有住在超市旁边小区的一位黑衣女子,她经常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脱俗清丽的气质,笑容永远挂在脸上,经常让我感觉温暖。其实对于我来说她就是一个陌生人,而我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被留意的石头,好像一直待在那里。一直等我多年后才能体会为什么她会带给我那么多温暖,你试想一个场景,午后温暖的阳光拍打在身上,恰好你那时拿着的是一本村上春树的《百分百女孩》,有某个地方,她就是那么令你心动到以为这就是你的一生之爱。这时,这个黑衣女孩恰巧出现在你眼前,从你身前掠过,她温润的小腿像小鹿一样跳跃,头发拂过时隐约有一种少女的清香。书籍与女孩,一样能让人内心柔软。

摆地摊的工作在我另外一份工作到来之后顺利结束,生活总是机缘巧合,我又干起了另外一份与书相关的工作,但已经不是微薄薪水的扛书工,也不是风吹日晒的地摊小贩,而是坐在办公室吹着空调的杂志编辑。我在处理着一篇篇稿件的时候偶尔想起那段时光,还会笑出声。

责编/魏小菲(E-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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