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互文性理论对电影《人工智能》叙事艺术的阐释

时间:2022-10-08 04:22:27

论互文性理论对电影《人工智能》叙事艺术的阐释

1 引言

电影《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是根据英国作家布赖恩·W. 奥尔迪斯发表于1969年的短篇小说《永恒的夏天:寻求母爱的人工智能男孩》(Supertoys Last All Summer Long)改编创作的。这个故事给人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和许多值得思考的问题,他深深地打动了美国电影大师斯坦利·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2001年,这部库布里克酝酿20年,由着名导演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编剧并执导,由华纳、梦工厂和库布里克制片公司合作出品的电影《人工智能》终于被搬上大银幕,引起巨大反响。

布赖恩·W. 奥尔迪斯的小说《永恒的夏天:寻求母爱的人工智能男孩》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周围的环境都是人工制成的。为了限制人口,在一些发达国家获得准生证变得十分困难。于是一对夫妇领养了一个懂得去爱的小机器人,但是,当他们获得了政府部门的生育许可时,又毫不留情地抛弃了那个小机器人。《人工智能》在更加充裕的篇幅里对小说进行了补充:未来的世界江河泛滥,食物匮乏,为了保证现有人口奢侈的生活质量,生育受到严加控制,甚至一对夫妇不能生育一个孩子。一对夫妇的孩子陷于疾病之中,几乎就要死亡,丈夫亨利为了安慰悲痛的妻子莫妮卡,带来了能够去爱的小机器人大卫。后来他们的孩子马丁奇迹般地苏醒过来,他对大卫分享母爱而心存妒忌,几次陷害大卫,终于莫妮卡为了马丁的安全决定抛弃大卫。于是,大卫带着机器小熊泰迪踏上了寻找母爱的漫漫长路。

其感人的主题和精湛的电影制作一时成为大众津津乐道的话题,许多评论家也都从科学、文学、哲学、宗教、伦理、人性、故事形态等不同方面对这部寓意深刻的科幻大片进行了分析。本文试图通过“互文性”理论对电影《人工智能》的叙事艺术进行阐释,从而对该电影的主题进行进一步的挖掘。

2 《人工智能》的互文性探讨

2.1 互文性

互文性(intertextuality)又称“文本间性”,通常指两个或两个以上文本间发生的“互文”特征。是20世纪后期,从结构主义向后结构主义过渡时期产生的重要文学理论概念。

互文性的思想始于索绪尔(F. de Saussure)的语言符号学,以及俄国文艺理论家巴赫金(M. Bakhtine)的文本对话性理论。这个术语首先被法国符号学家、女权主义批评家朱丽娅·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在其《符号学》一书中提出:“任何作品的本文都像许多行文的镶嵌品那样构成的,任何本文都是其他本文的吸收和转化。”其基本内涵是,每一个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镜子,每一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与转化,它们相互参照,彼此牵连。

结构主义互文性理论的代表人物吉拉尔·热奈特(Gérard Gennete)采用了一个不同的术语:跨文性(transtextuality),其中包括五个概念:互文性、准文本(paratex)、原文本性(metatextuality)、超文本(hypertextulity)和原文本。法国后结构主义互文性理论代表人物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对于互文性下的定义是:“每一篇文本都是在重新组织和应用已有的言辞。”他认为:“任何文本都是互文本,在一个文本之中,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其他文本。”另一位后结构主义耶鲁学派互文性理论的代表人物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也指出:“不存在文本,只有文本之间的关系。”

总而言之,互文性要求必须把文本从生产者那里解放出来,放到与其他文本的关系中去理解。因此,互文性理论的提出为理解文本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2.2 《人工智能》叙事的互文性

(1)《人工智能》最显着的互文性特征表现为,贯穿电影始终的情节和人物同经典童话《木偶奇遇记》形成互文关系。斯皮尔伯格以童话为建构电影的基石,赋予了《人工智能》童话的特征,充分表现了童话与现实之间的巧妙结合。自从莫妮卡抛弃大卫之后,他就一直渴望被变成有血有肉的人,认为这样可以重获母爱。大卫的流亡之途也就变成了追寻之途,他要去寻找蓝仙女,以使自己变成真的小孩,就像匹诺曹一样。影片借哈比教授的口说:“蓝仙女是否代表人类追求不存在东西的愿望,或者是人类最伟大的天赋,追求梦想的勇气。”这也就暗示了大卫变成真正的男孩的愿望终将不可能实现的悲剧结尾。在电影中大卫反复重复的词语就是“真的”(real),他迫切地想成为真正的男孩,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他对母亲的爱。但是,什么才是爱,爱的本质是什么呢?“爱来源于人的独异性和不可复制性”,也就是说,所有人在爱自己的人的面前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所以,后面当大卫在制造自己的工厂里看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时,情绪失控,他的“人生观”遭到了质疑,发现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他要毁坏那些机器人,还说着:“我是大卫,我才是大卫!”另一方面,大卫对莫妮卡的依依不舍,渴望获得母爱也是因为他有了人的存在感和存在焦虑。是爱,使一个人成其为人。在这个意义上,大卫从制造之初就已是不折不扣的人了。斯皮尔伯格把童话中的场景搬到了未来的世界,意在揭露未来世界中人类作为世界的主宰精神上的荒原。

(2)《人工智能》部分叙事上与《海的女儿》形成互文关系。第一,大卫为了让自己像个真正的男孩,在马丁的鼓动下大口吃下菠菜,不得不被送回公司修理。当大卫被“开膛破肚”时,他告诉莫妮卡“不疼”(It's not hurt),这时,所有人都为大卫是个机器人而感到欣慰。这与《海的女儿》中小人鱼为了获得人形,不得不让海女巫把自己美丽的人鱼尾巴剪掉形成互文。但是,什么才是疼痛,疼痛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在影片的开头部分,机器人研发中心里就在进行着一场讨论,关于在机器人身上安装疼痛感应器,让机器人具有真人的感觉。这首先是一种肉体上的痛感,即用锥子直刺手心产生的疼痛,在后面的故事中相似的情节多次出现,比如马丁的同学问大卫是否有疼痛感应器;逃亡机器人被捉之后,其中的一个要求同类关掉它的疼痛感应器。那么,痛感对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其实痛感是生命形成之后的第一种感觉,也是最本质的感觉。它来源于母亲分娩之痛,因此每个人生来便伴有这种感觉,也是这种感觉让人成为真实的。既然痛感标志着人类的存在,那么痛感又给人类带来了什么呢?这种痛苦的感觉是人类发展的动力,人类努力劳作就是为了摆脱这种痛苦,获得温饱。因此,是痛苦造就了人的梦想和人的尊严。或者说,是痛苦造就了人。另外,人正是借由对他者痛感的不同态度来确定与他者的关系的。当第一个女机器人发出被刺痛的叫喊时,所有人都发出欢呼;当那个破损的机器人要求同伴关掉他的疼痛感应器时,他的同伴立刻理解了;而大卫的“妈妈”在大卫被开膛破肚时带着怜惜的表情,以至于大卫说:“妈妈,你别担心,我不疼。”由此可知,爱的原初体验是痛感体验,因此也是痛感体验赋予了人类爱的本能。痛感体验和爱的本能构成了人类存在的两个特征。

(3)这部电影中斯皮尔伯格 设计的机器人屠宰场的场面让人们不禁想到了古罗马的竞技场。在一个类似于“嘉年华”的游乐场中心,机器人被用来演示种种酷刑。游乐场座无虚席,这些陷入生存困境的人类欢呼雀跃,他们说:“我们是什么,我们是活生生的人。这是生命的庆典,我们要为人类创造真正的未来。”(What are us? We are alive. This is a celebration of lives, and this is commitment to a truly human future.)人类为了保持优势而消灭机器人,这是历史的重演。这让人们想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纳粹对犹太人的屠杀,以及白人对黑人的屠杀。在人类社会中总有一些人有种族优越感,或者认为某种生命不值得活。其中,那个胖子煽动观众:“谁来投出第一块石头?”这里与《圣经》新约约翰福音中的一章形成互文关系:一个女人行淫时被捉,按照摩西在律法中规定的,应处以石刑。耶稣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死她。”他们听到这番话,就从老到少一个一个都出去了。斯皮尔伯格用这种末日狂欢的画面向观众展现了作为未来世界的主宰,人类在享受着机器人所创造的工业文明的同时又受到了机器人的威胁,暴露了他们精神上的空虚和生存的危机感。这种画面无疑会让观众毛骨悚然,这还是人类吗?在这里,人和机器真的存在一条鸿沟吗?这种区别于机器的有机体自豪感把人类世界推向了何等的境地?

(4)斯皮尔伯格的《人工智能》是由英国作家布赖恩·W.奥尔迪斯发表于1969年的短篇小说《永恒的夏天:寻求母爱的人工智能男孩》(Supertoys Last All Summer Long)改编而来,小说的标题与莎士比亚第18首十四行诗形成互文关系。莎士比亚把这首诗献给他的知己——一位年轻的贵族,他在诗中讴歌了朋友的美貌及他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在这首诗的后六句中,莎士比亚用夏季短促而变化无常来说明无论多么美好的事物、美貌的人或事,都会随着自然界的变化和时间所消亡,并且是一去不复返,莎士比亚在这里把朋友的美貌与他的诗作结合起来,借文学手段把朋友的美貌定格下来。这里刚好与《人工智能》中大卫的境况形成了互文关系,小说开头几句描写了标题“永恒的夏天”的场面:“斯维顿夫人的花园里永远都是夏天,杏树的树叶一年四季都不会掉落。莫妮卡摘了一朵橘红色的玫瑰……”小说一开头就暗指了大卫这个机器人不会随着自然界的变化和时间所消亡。另外,莎士比亚写这首诗也是出于对友人真挚的感情,因而,友人的美貌才能随着这首诗而长存。而大卫被造出来也是为了去“爱”,他的情感是真实的,因此,从这一点上来说,大卫的“永恒”是理所应当的。再次,虽然美貌会随着时间而消亡,但是,莎士比亚抓住了一个永恒的东西——美德。人类的美德才是永恒的,才是可以战胜时间的。在《人工智能》中,观众们可以看到,人类的美德似乎都已经消失殆尽,而唯独大卫还保存着那份美好的德行。所以,大卫才可以得到永恒。莎士比亚在这首诗中强调了人性,真正把人作为自己命运的主人,确立了人在宇宙中核心的地位。但在《人工智能》中,斯皮尔伯格恰恰借人类害怕被机器人取代,害怕放弃宇宙中的核心地位这一特点,向观众展现了人性的另一面。

3 结语

互文性理论作为从结构主义向后结构主义过渡时期产生的重要文学理论概念,为理解文本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即要求必须把文本从生产者那里解放出来,放到与其他文本的关系中去理解。本论文通过对电影《人工智能》中的互文性探讨进一步挖掘出该电影的主题。科技的进步使人类在自然界其他生命面前不仅没有了万物有灵,图腾崇拜时代的尊崇敬畏,更使人类视自己为天之骄子,万物之灵,日益滋生了优等生命的自豪与傲慢。在《人工智能》中,斯皮尔伯格给观众创造了一个更加悲观的背景,人类要保持地位上的优势,面对自己制造出的机器人这些“异类”同样不会认同,不会与之真正地融合,这就决定了小机器人大卫无法真正成为人类的悲剧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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