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关乎品位

即便没有钱,也不妨做个精神贵族,实现眼睛与耳朵的完美。

阿申,作者系湖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阿申爱乐》节目主持人。

东京银座“一丁目”有一间装饰奢华的门店,出售高级工艺品,尤以高档瓷器为主。店里的货品均产自日本本土,虽物美价高,但也有稍低廉者。其价格参差不齐的原因,很大程度取决于“款式”的新旧。新者贵,老者价廉,似乎是举世公认的不二法则。

这个所谓的“法则”,在我看来却不一定具有普遍性。

我藏有一只光绪时期的瓷盘,距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若按“新者贵,老者价廉”的公式,恐怕分文不值。但这只瓷盘是当年皇帝老子的用具,做工极其精美。边框用墨彩双钩平抹,线条中间极细的空间施以金粉填涂。盘心以珐琅彩绘图,画一德高望重的老者凌于高山之巅,气宇轩然,仰天长啸;山下的苍松茂竹间,几个仆人牵着良驹整装待发;旁有一句诗,曰:“试问海山今夜月,不知何处照人圆”。此即所谓“德高志远”的玄高意象。无论从画工、画意还是胎、釉、型等诸方面,均非后世的“新款”器物所能比拟。何况相对于更“老”的雍正“珐琅彩”,光绪的“新款”又显得逊色许多――“珐琅彩”是以雍正时期的作品为顶峰的。由此看来,那些认为“愈时尚愈高级”的观点,是该修正一下了。

凡冠之以“古典”名头者,其实并不一定讨人喜欢,有时甚至会给人带来许多“麻烦”。譬如传统古典的“茶道”,且不说煮茶之水取自何方、盛茶之器是壶是瓯,单单伺候水烧开的那段时间,便够你心浮气躁了,倒不如灌装的“茶饮料”来得方面快捷。但毋庸置疑,“泡茶”所带来的口齿愉悦,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思维的跃进和思想的深邃,岂是“饮料”们所能给予的!

历史上,欧洲的世袭贵族也活得并不随心所欲,那些繁文缛节的礼仪不啻是在自找麻烦。如果喝茶,银质的薄胎茶具需预先用热水烫温,牛奶从钟型的奶瓶里倒出,冰糖则盛放在浅棕色的小瓷罐里,精美的小碟托出几块巧克力或是饼干……关键是,这些食物在商店里根本买不到,它们来自有几百年历史的专门只为这个家族生产的手工作坊。衣着打扮也令人头痛,如果你抱着大不了多花点钱去买名牌的心理,那就会招人鄙视。从衬衣、晚装、礼服、鞋子、手袋甚至包装这些服饰的包装,不仅全部由手工制作,且都绣有自己家族的徽记。那些有几百年历史的专门老店,就是为他们而活的。每一个贵族主顾都有自己的专属人体模特,每一件服装要经过前后6次试装修改才能正式亮相,而且往往穿一次之后便再无“出头之日”。一句话,古典传统的东西不仅没有被现代时尚淘汰,反而在更高级的阶层中发扬光大。

如果说穿衣喝茶只是物质的,那么,逛画展、艺术品鉴赏、看歌剧、听音乐会,则是另一层面的“贵族”生活。人的五种感官如果仅仅只满足于触觉与味觉(身体与食欲),那就是初级的、不是完整的和非品位的。除开嗅觉(嗅觉与“荷尔蒙”有关),五感中惟有视觉与听觉才可上升到精神的境界。奥地利女王玛利亚・特蕾西亚临产前几个小时还在金碧辉煌的剧院里欣赏歌剧,德国国王腓特烈大帝精通古典音乐尤其擅长吹奏长笛,就是这种由物质而精神的典型代表。

真有了钱,就不会在意那些能用钱得到的东西。我们会用钱来关注我们的品位,做一个与众不同的物质贵族。即便没有钱,无法享受物质贵族的乐趣,也不妨做个精神贵族,实现眼睛与耳朵的完美――精神贵族看似不易,其实真的做起来,反倒比物质贵族要来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