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将军,再征太空

时间:2022-10-07 03:01:27

飞天将军,再征太空

希望在太空待更长时间

问:第二次飞天有什么感受?

聂海胜(以下简称聂):没什么特别感受,就把它当成一次任务,任务怎么要求,就怎么做。

问:对行乘组的确定,国外都是提前2至3年就确定了,但我国乘组往往是飞行前才确定,这主要出于怎样的考虑?我国航天员选拔与其他国家相比是否更严格,竞争更激烈?

聂:这要取决于我国航天员的选拔机制和任务的多少,还有就是我们航天员自身情况。不过,最关键的原因是我国目前航天任务少,航天员多。大家都想上,但肯定有人还不能上去,竞争很激烈,压力自然就大;第二点就是,乘组得不到确定,这种压力就会一直存在,得不到释放。只有人员确定后,压力才会减弱,不管是训练还是平常其它时间,感觉也都好多了,这时大家的心理状态就跟之前不一样。没有确定前,你也可能上,我也可能上,大家训练起来都很小心,很谨慎,我认为这种小心谨慎并非因为训练不好,而是怕万一出现问题影响成绩的评定。所以个人认为早确定人员有早确定的好处,早确定了,乘组和备份乘组就可以安心地、一心一意地训练,而可以减少很多其它方面的心理负担,训练效果可能会更好。不过,随着任务进展,发射次数多了,我相信我们这个选拔体制也会越来越完善的。

问:这次“神十”乘组的搭配几乎和“神九”完全一样,也是两男一女,这样的搭配是确定好了选的,还是碰巧选成这样的?

聂:原则上,如果女性合适,则女士优先;否则,男性也可以上。并不是说不管她行不行一定要上,只是合适的话她可以优先。

问:对于手控交会对接,刘旺上次回来有没有给你们一些经验?比如,在太空中和在地面模拟训练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聂:我们航天员是一个团队,每次任务的经验都是团队共享的资源。每位航天员执行完任务后,都会把自己的一些经验、感受传授给后面将要执行任务的航天员。以前,“神五”航天员回来后给我们传授,我们“神六”任务后也会给别人传授。上次“神九”任务完了,刘旺当然也给我们交流了很多,就连昨天晚上也还在交流这些问题。

问: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些地面手控交会对接模拟训练,您大概进行了多少次?

聂:大约2000次。

问:这次“神十”任务好像有个转椅的大负荷训练,以往不是有半年的考核就过了吗?

聂:因为这次在“天宫”待的时间比上次长,而这是一项预防空间运动病的专项训练,所以在发射之前经常转会对任务期间产生比较好的效果。

问:人的前庭功能好坏和是否发生空间运动病的关系是一个探索和争议的问题,您怎样看这个问题?

聂: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总体来说,在下面通过转椅感觉还好的人上去状态也比较好,在下面晕车晕船的人上去有影响的概率肯定较高,所以前期这方面的选拔训练,我认为还是有必要的。

问:作为指令长,您感觉这次压力大吗?

聂:嗯,压力肯定是有的,但主要还是有信心,而且经过千锤百炼,压力不能压垮我的意志,我对做好手控交会对接充满信心。

问:您上一次飞天有什么留下的遗憾想这次完成的吗?

聂:那就是想在太空待更长一点时间,多做一些实验,多享受一些太空美好的业余生活。而且我们这次的生活制度也跟“神九”不一样。“神九”是航天员24小时轮流不睡觉值班,这次我们虽然也是24小时值班,但晚上值班航天员也可以睡觉了。晚上睡觉了,我们白天就可以集中精力工作。每天规定的工作做完后,剩下的时间就都是自己的了。这个时候就可以看看舱外的太空美景,听听美妙的音乐。

配合默契的战友

问:能用几个词形容你们即将要在太空共同生活的两位战友吗?

聂:张晓光比较开朗,比较热心。因为我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之间什么都可以说,也能相互开玩笑。你想,开得起玩笑就是相互间比较珍惜,聊得来,玩也能玩到一起去,所以一起工作肯定也很顺心。而且,晓光毅力也比较强。

问:能举个例子吗?

聂:比如,这么多年了,你看他仍然一直在坚持训练吧。没有达到自己的目标、愿望,他是永不放弃的。

王亚平应该是比较刻苦的了。她到我们大队已三年了,两年的时候基本就具备上天执行任务的能力。要达到这个能力,她要经历相当多的训练,不刻苦肯定是不能达标的。还有一点,她比较细心。

问:在未来的太空生活里,你们会多照顾她吗?

聂:从工作上说应该是这样,但从我们跟她这么多训练接触来看,她是个比较要强的人。她相信自己的工作自己能做好。从她这种架势来看,需要帮的可能性不会太大。而且,我也相信她的任务自己能完成得很好的。

问:根据以往经验,乘组里得有一个开心果。“神九”的开心果好像是刘洋,您估计这次会是谁?

聂:这次是张晓光。他性格相对开朗一些,平时就爱开玩笑。

问:平时训练的时候乘组有没有特别的提高默契性的训练?

聂:有啊,前几天我们就在一起画了一幅画,中间不允许相互交流,但画得特别漂亮。规则是,你想画直接画,但不能说话交流,他画什么也不能说说,画的过程中教练会突然让你停下来,下一个人上去接着画。

问:画的什么?

聂:画的是一幢房子。就是农村家庭的那种房子,在山边上很漂亮的。房子旁边种有菜,有树,有花,有水库,有铁路,有人行道,还有动物。

问:最后画出来跟你最初想的有差别么?

聂:真的比我想的还要漂亮!从这一点我其实就能看得出三个人之间的默契感还是比较强的。比如,画铁路时,上个人只画了两条线,下面的人上去接着画时,直接就把枕木画上了,那种默契和配合的感觉很好,每个人画画都能照顾到对方的一些想法。

这次要给天宫“装修”

问:这次任务是否带有个性化航天食品?

聂:很多食品就是按个性化来制定的,经试吃后,你喜欢哪种食品,哪种口味,你可以对此进行评价,评价完了,营养师就会跟我们作交流,并按每人的口味进行调整。我吃米饭比较多,蔬菜可能以藕为主,肉类都能吃;王亚平吃米粉多,张晓光和亚平差不多,但晓光爱吃辣的,喜欢调味品。这次酸辣酱、甜辣酱、香辣酱、麻辣酱和番茄酱都有。总之,这次的航天食品要比之前的更丰富,更好了。

问:在太空,你们是8小时工作制吗?

聂:对,是8小时。但到时我们的生活步调可跟地面不一样,要麻烦、耗时些,因为还给我们布置了很多额外的工作,比如饮水多少,纸巾用了多少,做每项实验用时多长等等,每天都要记下来,到晚上要总结、统计报给地面中心,这是为了给未来空间站提供数据,而这些工作都是8小时工作制之外的。

问:业余时间准备干点什么?自己有带一些比较有意思的私人物品吗?

聂:这次没带,“神六”的时候我带了。其它娱乐的东西都没带,我知道晓光和亚平有安排。他们带的东西我都可以看,小品、音乐都有,等他们看完了我再看!

问:你们到时怎样睡觉?

聂:我们会飘着睡觉。这次规定的是值班的人躺着睡,其他两个是站着睡。值班时,要把睡袋四个角固定住,躺着。另外,上次定义的“天宫”的地板是一种布,当时认为人在太空中很轻,都飘着不需要支撑,有层布就行了,人可以站在上面。但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人站在上面要活动,一活动就会有作用力和反作用力,虽然重量没有了,但质量还在,所以布会晃动,很不舒服。所以,我们这次上去要把布剪掉,换成木板。这需要我们进行操作,先固定桁架,再把板子卡在里面。呵呵,可以说,我们这次要对“天宫”进行“装修”。

我很快会被超越

问:您认为这一辈子谁对您的影响最大?

聂:小时应该是父母对自己影响最大,但上学后应该是老师。我认为有一件事可以说是我人生最大的转折,那时我刚上初二。由于我是家里长子,当时父亲去世了,古话说得好“长兄如父”,我必须担起我们这个家,尽管我成绩很好,也很渴望学习,但还是选择了退学,回到家中帮助母亲种地。最后,还是我们老师舍不得,到我家给我母亲做工作,当时我正在田里干活,后来母亲把我叫回去了,第二天我就回学校上课了。可以说要不是杜老师,不可能能像现在这样,是他让我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问:所以有人说人的一生最重要的可能就是那几步。您认为自己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哪几步?

聂:最重要的就是初二这件事,没有它的话就不可能往后走了;第二个节点,就是当飞行员了,确定了我工作的轨道;第三个节点就是九六年参加我国首批航天员选拔。

问:您认为您的年龄会对这次任务有影响吗?

聂:国外比我大的执行任务的航天员有很多,我认为这不是问题。

问:有没有想过这次任务后,您就是全中国在太空待的时间最长的人了。

聂:如果我再次到了太空的话,我想应该是这样。但也只能是现在,很快就会有人超过。这不是主要的。

问:这个纪录很快会被打破?

聂:应该是很快就会被打破。也许其他航天员一次太空任务太空停留时间就超过我好多次的了!

当我们从“神十”腾飞的轰鸣中听到“我们感觉良好”的铿锵有力的报告时,心中增添了一份踏实与兴奋;当近天命之年的老将再征太空时,“天宫”从此也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当返回舱舱门开启看到那张久违的灿烂笑脸时,我们相庆“神十”任务的圆满成功。这些美好的信号都是聂海胜用他的从容与自信传达给我们的。那么,十五天的太空之旅后,他又会给我们揭密哪些故事,分享哪些美好的事情呢?

太空是梦,祖国是家

问:返回时大家都比较关心,当天上午8:07着陆,而乘组出舱是9:31,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都做了些什么?

聂:这段时间,主要是重力再适应的过程。我们在太空生活了15天,失重环境已经适应得非常好了,我们从太空回来后,适应地球的重力环境也需要有一个过程,而且心血管等方面也需要有个调整的过程。

问:出舱以后,再次踏上地面的那一刻,您有何感受?

聂:这是我第二次执行载人飞行任务归来,再次踏上那片土地我感觉很熟悉也很亲切,当时感觉真的很好。那一刻,我最想说的是:太空是我们的梦,祖国永远是我的家。不过,刚出舱时,感觉动胳膊、抬腿还是比较沉的。而且这次感觉四子王旗的风特别大,比我们“神六”任务回来时大多了。

问:您第一次去太空时间短,空间也比较小,而这次空间比较大,是否可以“为所欲为”地感受飘的感觉了?

聂:嗯,我们是充分体验了失重环境下这种飘浮的感觉,非常奇妙,非常享受,很舒服,特别是晓光飘得相当快。

问:这是不是跟体重有关?

聂:有一定关系,质量重的东西你移动它很难,停下来更难。

问:飘的时候速度有限制吗?

聂:速度不能太大,像我这样的体重,速度大的话,再停下来时很可能会撞到东西,而且如果我撞的速度快,谁想抓住我,我会连他也一起带走了;如果速度慢的话,飘到哪里,只要扶一下旁边的东西,就可以停下来。

问:在天上,您体重是否增加了?

聂:应该没怎么长,我刚上去的时候,净重是72千克,在“天宫”,湿度还是要稍大一点,温度在21度左右,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冷,我们要穿一套舱内工作服、一套三保暖内衣。我穿的比较多,还要穿鞋子、袜子,这些将近有两千克吧,但在太空可能要丢失一些水分,我估计七十几千克还是有的。

问:再次飞天,您的从容和自信令人印象深刻,对这次整个任务的完成您自己满意吗?

聂:与其说是我个人,不如说是整个航天战线的从容与自信。具体到这次任务,我感觉我们乘组过得很充实,也很愉快。与“神六”不同的是,这次我是指令长,而且我们这次是进行两个飞行器的控制和管理,新增加了交会对接、组合体在轨维修实验、空间医学实验等大量的控制和实验任务。不过从结果来看,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没有辜负大家的信任和期望。

爱拍美丽的地球

问:初次进入“天宫”感觉怎样?

聂:当自己打开“天宫”舱门飘进去的时候感觉也非常舒服,头向上,向下,向右,感觉都很好。

问:你们进入“天宫”的时候,第一顿饭吃的什么?

聂:噢,当时任务很多,大家都比较忙,还真忘了吃的什么。

问:天上伙食怎么样?

聂:天上伙食都挺好的。我们在地面都试吃了。试吃了两夜都挺好的,天上的胃口和地面的胃口一样的好,并没有太大改变。而且我们都是吃的个性化食品,就是根据试吃的情况,自己喜欢吃什么,每天摄入量多少,在太空就给我们配好了合适可口的餐。像我每天的摄入量就比较多一点。

问:粽子好吃吗?

聂:好吃。像粽子、八宝饭、白米饭、米粉(包括酸辣米粉和鱼肉米粉)、面包还有发糕等这些都是主食,另外我还加一点七字饼干,早上还有稀粥(包括大米粥、小米粥和紫米粥),粥喝着挺好,所以我们把粥都快喝完了。

问:粥是直接加热就行吗?

聂:嗯,有的加热直接喝就行,有的直接烧热水兑里面就行,粥都是包装袋密封装的,加热一袋倒出来刚好一碗。

问:在太空您工作外的空余时间一般干什么?

聂:说是空余时间,但组合体有定期的巡查,不能说你休息就不巡查了。再剩下有时间的话我照相比较多,比较喜欢摄影,没事就拿着相机往外面看,找到好的镜头就照一张,我给咱们这个美丽的地球照了不少照片。

问:之前您说娱乐之类的晓光和亚平准备了,他们带的东西怎样?

聂:其实他们也没太多时间准备这些,因为我们的任务很忙。后来是航天员中心发了一个电子邮件到我们上面,里面有很多歌曲、小品以及其它搞笑的视频。歌,放得比较多,一般是他们两个放,我也边工作边听着。

问:用扬声器放的?

聂:直接用笔记本电脑放的,大家都能听得见。

中国航天员完全适应中长期太空飞行

问:这次您感觉最大的困难或挑战是什么?

聂:作为指令长,对整个任务的完成,对乘组工作绩效的监控,以及地面一些指令计划的更改或增加等,可能要有一个通盘的考虑,要分散很多精力。第二就是太空授课,总的来说我还是要负责的,做好两方面的备份——授课的备份或摄像的备份,也要去准备,去参与整个过程,给全国那么多中小学生演示失重环境下物体运动以及液体的一些特别的现象,这个意义重大。当然还有交会对接,这也是很重要的。

而且,这次在上面时间较长,我们带了很多要在太空失重环境下要做的实验上去,这些实验会对后期的空间站建设或者航天员的医监医保方面有很大好处,所以诸多领域科研人员还有我们自己都需要了解和掌握。

问:看您在太空授课传递教具时,总是从桌子底下钻,是怕挡住了摄像机镜头吗?

聂:不完全是,从上面飘也还是要下来的,而且上面没有东西抓;我从下面钻,既有自行车的支撑杆可以抓住,以便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也不会挡住镜头,因为从上面确实也有点挡摄像机。

问:在太空锻炼得多吗?您比较喜欢哪个锻炼项目?效果如何?

聂:这次在上面因为比较忙,所以没有太多时间锻炼,就锻炼了几次。锻炼的话,我比较喜欢拉力器。不过,我感觉还是有必要锻炼的,不锻炼对抵抗失重情况下的肌肉萎缩还是有影响的。自行车功量计运动能缓解心肺功能和心血管功能下降情况,运动让它们降低得少一点,返回后重力再适应就会更快一些,更好一些。

问:在上面比较忙的时候,是否也有心烦的时候?

聂:任务比较忙的时候偶尔也有,像如果有一些任务变动较大的话,会有一点感觉吧!但慢慢平静下来后也会完成好额外的工作量,做完了就没事了。

问:“神十”绕飞“天宫”,是手动的还是自动的?

聂:绕飞是自动的。系统监控、绕飞、飞船控制组合体,我们基本就发了这几个指令,不过还有一个控制帆板和对地定向需要我们自己去监视判断,然后去控制,去发指令。其它的都是听令化指令,那些相对简单一些。

问:你们是最后一批进入“天宫一号”的航天员,那你们在撤离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一些东西做纪念?

聂:没有,因为要撤离了,不会有人来这上面了,我们就把里面需要带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像“神九”时在里面留的东西我们也都带回来了。

问:有没有写了一些自己感悟方面的东西留在上面?

聂:没有,因为不上人了,写了谁也不知道,呵呵。

问:您认为像我们这样的一般人可以去太空旅游吗?

聂:太空旅游当然挺好啊,其实要是有失重飞机的话,就可以去体验。去太空,就看大家身体的基本情况怎么样,这个没问题的话,如果旅游一般都能去。

问:从“神五”到“神十”,中国已有十名航天员成功访问太空。您作为中国飞行时间最长的一名航天员,您认为中国航天员是否已经作好了在未来空间站上长期工作和生活的准备?到这一步,还将面临哪些困难和挑战?

聂:我国载人航天发展分“三步走”,下一步就是要开展筹备建立我国自己的空间站,到时我们航天员将长期在太空工作和生活。从“神五”到“神十”,我们都是在为中长期飞行打基础、积累经验。

从我执行两次飞行任务的经历看,我认为中国航天员完全能够适应中长期在太空工作和生活。当然,我们仍面临许多困难和挑战,现在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对航天员的知识和专业技能储备要求更高,航天员除了要掌握基本的飞行器控制知识和技能外, 还要掌握更为复杂的出舱技术和交会对接技术,开展更为复杂的空间实验项目等。同时,飞行时间的延长,在轨发生应急与故障情况的概率会比较大,航天员必须能够胆大心细、果断处置。二是来自心理方面的挑战也大大增加,长期与社会隔离,在狭小密闭环境里工作和生活,要充分考虑乘组成员间的性格差异、心理相容性、团队意识等方面的心理因素。还有,长期在轨飞行可能发生医学方面的问题,因此要求航天员还要有一定的医学处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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