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事实

【中图分类号】G630

"老师，我想和您谈谈。"晚自习下课后，黄翰（化名）心神不宁地来到我办公室，一脸痛苦状。"有什么事情吗？"我问，"刚才我偷看了她桌上的日记，她根本不喜欢我！咱们都想错了！我觉得您骗了我！我学习还有什么意义！生活还有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就连上课多回答一个问题，收作业时对每一个同学微笑一下都是为了她，为了给她留下好印象，为了她觉得我很绅士！现在她的日记里全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我！告诉你，不是我！"他几乎咆哮起来，情绪几度失控，语无伦次，吼完后，咬得牙咯咯响，浑身发科，随即把已经扭曲的脸甩向另一个方向。

事情要回溯到一年前，记得也是个自习课，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我办公室，非常认真地告诉我，"老师，我喜欢白雪（化名），最近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年前的他还是带着一丝羞涩地告诉我这件事，当然，这是一位敢作敢当的男生，我欣赏这样的学生。"如果把这件事情放起来，高中毕业后再向对方表白呢？"我试探着问，"老师，我已经想了两周了，这件事情已经影响到我的学习，我很苦恼，无法自拔，我就是想知道，她和我仅仅是哥们关系吗？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无论答案如何，我都会全身心投入今后的学习。""你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然后保证能投入学习吗？""是的，我保证！"他严肃的让我觉得他的确像一个男子汉，并且不自觉地举了下右手以示发誓。"好吧，你今晚向她表白吧，我支持你。"

第二天，他一脸傻笑地跑来："她说她拿我当哥们，我在他心中没有性别概念，他很喜欢和我一起谈论学习，排练戏剧，一起上辅导，没想到我会这样想，她说我误会她了。"他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那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呢？""好好学习呗！"我拍了拍他还并不坚实的肩膀，"好好努力，把自己变得强大起来，等你的肩膀够硬实了，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他挤出一个笑容，但这笑容充满坚定和自信。

接下来的日子，他拼命地学习，拼命地参加活动，拼命地帮助同学，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好像要让自己变成最优秀的学生，好让白雪刮目相看。我也听说，他依然喜欢那个女孩，忘不了她，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他也偷偷送过生日礼物，我知道在他心中，仍然怀有一丝希望，希望女孩有一天能接受他--毕竟初恋是美好的。

一年过去了。黄翰的成绩一路攀升：由班里26名，上升到了14名，又到了第4名，我和同学都非常震惊。

其间，他偶尔也会找到我，和我聊聊他对白雪的感受。

高三了，市统考一模就要开始了。"老师，我觉得我还是那个结打不开，我奋斗了一年，由一个中等生变成了人人羡慕的优等生，总觉得她会对我好一些，但是自从我向她表白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高三之后更加冷漠了。我非常难受。"我知道此时的他需要一个安慰，一个坚定的信念，他有一生最重大的任务之一要在接下来的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内完成，于是我突然意识到初恋的爱情对于眼前这个男生是多么的重要，爱情的力量，有时可以毁掉一个人，但也可以拯救一个人。我想起高二和白雪的妈妈通话聊起白雪和黄翰的关系时，白雪的妈妈说："准备学校戏剧节时，黄翰来过我家，我很喜欢那个男生，很有教养的。"于是就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把这些话告诉了他，"她妈妈都那么喜欢你，肯定和女儿聊过你，只是人家现在不想谈恋爱，因为人家有更远大的目标，或许白雪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呢！你说呢？"听完这番话，他睁大了眼睛："他妈夸我了？真的吗？""所以啊，你应该更加努力，好好学习表现，考一个好大学，做一番对社会有用的大事业，将来她一定会喜欢你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开头一幕中黄翰说我欺骗她的原委）

他的动力又来了，直到他偷看了她的日记，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平静了一会，我说："高一时，你既没有爱情也没有好的学习成绩；高二时你拥有了好成绩，没有爱情；高三了，如果因为爱情丢失了学业，你什么都没有了！"

他走后，我又陷入了纠结和沉思，面对这样一个真实又执着的男生，批评显然不是上策，"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解决问题还得回到原点，还得依靠他的爱情。

第二天，我和女孩的母亲进行了沟通，她说过从小到大，女儿有什么心事都不会瞒着她，她说女儿日记中提到的男生是女儿暑假在新东方学习口语时认识的，是一位保送北大的师哥，非常优秀，那个暑假女儿天天回来夸他。我趁机询问了那位男生的情况。

晚上，我又找到了黄翰，我说："你想知道他日记中的男生是谁吗？""谁？"显然他依然渴望了解关于女孩的种种，"是一位不知道比你优秀多少倍的男生。他是省重点的学生，中考时年级第一，高二时就通过竞赛保送了北大，作为一个理科生，他会写诗，会弹钢琴，拥有超凡的气度和涵养，他会对每一个人充满善意和爱心，会自信，从不会因为外物影响到自己的情绪，更不会有放弃自己人生的想法，他一个人出国旅行，结识了很多国外名人，回国后写了一部长长的游记......这样的一个男生不比你优秀吗？人家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这是谁告诉你的？"

"她妈妈，她是个无话不和妈妈聊的乖乖女，她对妈妈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喜欢一个男生了，会第一个告诉妈妈。但是，她没有说过喜欢这个优秀的男生，只是佩服、欣赏，喜欢他带给自己的信仰和力量。小子，记住，她没有说过喜欢他，她妈妈可以作证，你还有希望！

第二天，我收到了黄翰一封长长的书信。

"老师，我知道：您说的这个'希望'是奋斗，这个'希望'叫汗水。虽然我已不可能保送北大，虽然那位秀秀的男生现在已经跑在我的前面，但是，老师，请您相信有一天，我一定能追上他。我不会让您失望！"（此段是黄翰第二天写给我信里的部分文字）

是的，将来的有一天，那个他喜欢的女孩，或许真的因为他的不懈奋斗喜欢上他。

与这位男生一起经历了"初爱"的烦恼和解脱后，我时常这样问自己：在中学时代，当一个纯洁的男生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一个女生，当爱已成事实，作为教育工作者，是"导""堵""顺其自然"还是"听之任之"呢？是不是应该让爱做一次主，以"爱情"的名义给需要帮助的学生以奋斗的勇气和力量呢？

"初恋"是纯真美好的，"单恋"更是值得理解和同情的，陷入了爱情的小河不是错误，不是罪过，更与"道德"无关，而是人之常情，是作为一个正在健康成长的人应该有的符合人性的情愫，此时的他们如果能卸下面具、鼓足勇气，满怀信任地向我们求救，是不是更值得我们静心思考、谨慎引导、用心呵护呢？作为教育工作者，是不是应该尊重学生心理成长的规律，人性化地重新审视"早恋"，重新审视这个令人不知所措了多年的敏感话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