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是劫还是缘

时间:2022-10-06 07:36:51

2003年,伊索在佛罗里达。国内的非典闹得正凶,伊索每天守在电脑旁,抹泪看新闻。凌晨,她会接到禹良的电话,国际长途,漂洋过海打到美国,声音很轻很飘,像来自天边。

禹良说他戴着口罩。每次伊索都问,你没事吧?禹良就笑,说祸害活千年。

禹良的音讯消失在五月底,伊索无心念书,每天窝在宿舍上网。两年后,她认识了同在美国留学的庄子墨,同居了。

没有人再去说非典,禹良的名字,随着时间慢慢成为伊索日记里的一个符号,直至消失。

【伊索就是个女战士】

这是一个寻常早晨,起床后,禹良恶补了一会儿英语。今天他要去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客户是美国人。禹良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谈成了,他前途无量。

美国人带了翻译,翻译是伊索。

伊索回国了,没有和禹良太多寒暄,她说陪我去趟医院,我怀孕了。

直到很久以后,禹良还是记得,他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看着红色的灯。灯灭了,伊索被两个护士扶着出来,脸煞白,但她没说疼,捂着肚子跟禹良坐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她说可以了,我们走吧。

途经花店,禹良买了一束玫瑰送给她。伊索笑得有点冷,说你有病啊,我哪有力气拿?

玫瑰一直摆在禹良家的书桌上,他看见那片红,就会想起伊索。这个女人,手术后第二天就上班了,禹良不常见到她,偶尔通个电话,说的都是工作。他觉得伊索就是个女战士,刀枪不入的那种。

直到一周后的晚上,伊索在电话里说,接我回家。

禹良看着她入睡,又看着她惊醒,夜夜如此。伊索说她老做噩梦,梦里她看见有个小孩,五六岁的样子,低着头站在池塘边,很瘦。小孩爬到围墙上向伊索挥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孩就一头扎进了池塘,连叫都没叫一声。

伊索说,那是我的孩子。

【安眠药吃多了人会傻掉】

非典的时候,禹良被隔离了一阵,不长,只是在那个年月,人心惶惶。一分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出院后,禹良进不了学校,手机又丢了,联系不到伊索。他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整天给伊索写信,凭着记忆里的地址,信一封封寄过去,又给退回来。那段时间,禹良过得挺难的,他是被“隔离”过的人,朋友同学都有点躲着他。禹良不怪他们,因为他还有伊索。

禹良从没想过,他和伊索的爱情,会因为距离而搁浅。年轻的时候总是无所畏惧,禹良想,就是游,也要游过太平洋,因为在太平洋的那端,有他最爱的人。

事实是,禹良没有跨过太平洋,而伊索,也有了别人。

可是禹良还是没有放弃,执念有时候很可怕,一旦认定了,就会一直走下去。这些年禹良一直在攒钱,攒够了钱,去美国,找伊索。

因为伊索没有办法一个人睡觉,禹良就去陪她。在美国的时候,伊索没有好好念书,回国了,倒成了个工作狂。往往是深夜她回家,禹良已经睡了,早晨她赖床,禹良就给她备好早餐,牛奶面包,或者稀饭油条,还有三明治。抽屉里的安眠药,被禹良扔掉了。伊索朝他发火,他就说,安眠药吃多了人会傻掉。

伊索听不进去,反正禹良扔掉,她就再买回来。有时候禹良觉得,她对安眠药的依赖,胜过对他。

禹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是对伊索越来越好,好得像父亲对女儿的疼爱。终于有一天,伊索对他说,我可以一个人睡了,你走吧。

那天他们吵架,禹良的心很凉。他说你把我当什么?钟点工吗?需要了呼之即来,不需要了挥之则去。你请个保姆还得给钱吧?

伊索甩给他一沓钱,让他滚。

禹良把钱收下了,他只是想让自己好过点,至少是有价值的,哪怕这价值,只是伊索眼里的一些钱。

他再也不要见到伊索,这个无情的女人。

【回忆排山倒海】

伊索只是放不下,那个死掉的孩子的父亲,庄子墨。

他们在一起6年,佛罗里达的每一片树叶,都挂着他们的爱情。庄子墨是西北汉子,长得结实,轮廓分明,可以单手把伊索的胳膊握一圈,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每个女人,都是小女人。

伊索骨子里不安分,高中的时候和禹良谈恋爱,都是她说了算,哪怕无理取闹,禹良也得依她。伊索一直觉得,能让她心甘情愿嫁人的男人,一定是要能压得住她的,禹良不行。后来认识庄子墨,伊索觉得,就是他了。

伊索的心很小,有了庄子墨,禹良也就不怎么记得了。

只是她的爱情,没能在佛罗里达的浪漫里尘埃落定。最后庄子墨娶了一个美国女人,他说他不爱那个女人,只是为了事业。

庄子墨结婚后,伊索又跟他在一起两年。之后,她带着庄子墨的孩子回国。

遇见禹良,是2011年的秋天,已经有8年的时间,伊索没有见过他了。那天禹良穿黑色西装,白衬衫,银灰色领带,整个人显得很精神。签合同的时候,他拿出一支墨绿色钢笔,很旧,笔杆上褪了色。这是上学的时候,伊索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伊索盯着这支钢笔,回忆排山倒海。

【一点点穿透伊索的记忆】

被伊索赶走后,禹良频繁地换女朋友。最新的一个,是在酒吧里认识的,上了一次床,他们就在一起了。

禹良的日子,过得很“随便”。他曾认真地喜欢伊索那么久,最后也不得善终,没意思。“随便”挺好的,不用心,也就不会伤心。女友叫小柔,挺随便的名字,估计也不是真的。禹良已经不在意这些,他就是要让伊索知道,这世界上的女人多的是,他想找谁就找谁,一点都不稀罕她。

有一天,禹良带着小柔逛商店,正好碰见伊索。他拉着小柔的手上前打招呼,伊索看了看他,说禹良,祝你幸福。

禹良的手都在抖,他说这个世界上谁祝我幸福都可以,但就是你不行,因为你不配。

伊索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回,很多人围上来,禹良不管不顾地说着骂着,最后累了,坐在地上开始哭。伊索蹲下去抱住他,带他回家。

禹良往电脑里塞了张国荣的碟子,躺在伊索的腿上,听了一整夜。伊索说你就不问问我过去那8年是怎么过的?

书桌上,放着她和庄子墨的合影,背景是佛罗里达的沙滩。禹良翻了个身,看着照片说,可想而知。

一周后,公司派伊索去美国,参加个交流会。伊索不想去,领导说,你以前不是在佛罗里达念书?正好回母校看看,多好。

没有人知道伊索的故事,故事里,佛罗里达的阳光,正一点点穿透伊索的记忆。现在,她好想有个人捆住她的双手,这样,她就不会去打庄子墨的电话了。

临走前,伊索问禹良,想要什么礼物?禹良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她的地址。

【献给自己的纪念】

佛罗里达就像一个巨大的容器。伊索最美好的年华,最幸福的爱情,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装在里面。现在,她回来了。

庄子墨正在闹离婚,两年未见,他还是伊索喜欢的样子。晚上,他们住在临海的公寓里,伊索光着身子,像考拉一样挂在庄子墨的脖子上。他把伊索抱上床,笑着扑过来。

欲望像一把锁,而钥匙,在庄子墨的手里。

只是这个夜里,伊索又做噩梦了。梦里的那个小孩,在叫她妈妈。伊索醒了,一身冷汗。她摸索着打开灯,看见睡在她身边的男人,不是禹良。伊索捂着胸口,觉得心很空。

她坐在地上,抽了半包烟,天还没亮就走了。庄子墨的电话追过来,伊索没接。庄子墨还是原来的样子,可不管他结没结婚,现在伊索都不想嫁给他了。然后她想起禹良。

以前寄给伊索的信,被禹良放在一个箱子里。每隔一段时间,他就整理一遍,至此,已经是第十个年头。

这个周末,禹良把这些信,一封封地擦完,寄往伊索的新地址。这是禹良献给自己的纪念,纪念他青春时期的爱情,纪念他对伊索漫长的想念。

三毛说,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别问是劫是缘】

回国的前一天,伊索收到这些信。她铺了一地,从最早的一封开始读。

最后一封信里,禹良说,地球是一个圆,从某种概率上来讲,哪怕背道而驰的两个人,最后也能遇见。我把这种概率,叫做缘分。北京到美国的直线距离,是11600公里,可是我爱你,我们就近在咫尺。

禹良是理科生,他一定是绞尽脑汁,才能写出这样的情话。时间太久,很多字都模糊了,伊索看着,恍惚着。以前她不信,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爱10年,现在她信了,可也只是10年而已。今年禹良32岁,他生命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爱伊索。10年、20年过去,伊索会变成四分之一、五分之一,甚至更少,直到他忘了她。

如果一些人,注定会错过,会遗忘,何不在尚且喜欢的时候,去爱去珍惜,直到遇见那个可以白头到老的人。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还是缘。编辑 / 杨世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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