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妞儿 第2期

时间:2022-10-06 08:47:29

我在成都住了三年,这座城市有一个细节最让我感动,那就是男人称自己的妻子为“老妞儿”。

我到成都的第二天早晨,到附近的一家小店里吃早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也来买早饭,老头长得慈眉善目,像个笑罗汉,他挎了一个小竹篮,小竹篮里有三个大碗,一个小碗,一个碟子。他向饭店老板交代得很细:两碗稀饭,用花瓷大碗装;一碗豆浆,用青瓷大碗装;两个花卷,用寿字小碗装;两个馒头,用红花小碗装;一份咸菜,用碟子装。老板照他的吩咐,一一照做了。笑罗汉老头把三个大碗放在竹篮最低层,两个小碗放在第二层,碟子放在第三层。菜篮里叠成了一座三层楼的碗塔,精致而紧凑。

我忍不住对老头说:“大爷,你实际上用不着这么多碗呀,馒头和花卷可以放在同一个碗里,两碗稀饭可以用一个瓷盅来装。”

笑罗汉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笑纹荡开来:“这是我老妞儿吩咐的。花卷是咸的,不能沾馒头的甜味,我老妞儿不喜欢甜的。”

我又提出了一个方案:“倒不如让她一起来到饭店里来吃早饭,多省事!”

笑罗汉不高兴地说:“那可不行,我老妞儿身体弱,我来买早饭的时候,老妞儿可以多睡半个小时!”

笑罗汉老头提着一座小塔走了,我问老板:“老妞儿是什么意思?”

老板说:“老妞儿就是老婆,成都人就这么叫,最近几年才兴起的。”

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笑罗汉老头壮实的背影,心里在想:这一对夫妻一定很恩爱。人到老年如此,更令人羡慕。爱情并非一个发现的过程,而是一个创造的过程,他俩就这样创造着自己的爱情。

又过了几天,一位二十多岁的文友约我喝茶,刚落座,他就兴奋地说:“今下午老妞儿特许我出来喝茶!”

我奇怪他这么年轻,也把妻子称作老妞,就问:“你也把老婆叫做老妞儿?”

他笑嘻嘻地说:“这个称呼好,亲切!”

再后来我在成都住久了,每每听到男人说自己的老婆时,总是一口一个“老妞儿”,三个字两个读音,既琅琅上口,又亲切动听。

不久前,我和一位刚来成都打工的小伙子同桌吃饭,他在桌上不停地打手机:“老妞儿呀,我在外面吃饭,喂,老妞儿,你吃啥呀?老妞儿,拜拜!”

他的嘴里不知装着多少“老妞儿”。他来成都还不到三天,就把老婆叫做“老妞儿”了!

我问他:“你又不是成都人,咋个也陕西骡子变马叫了?”

小伙子笑了:“这个称呼好呀,老的意思是老到,表示长寿,妞儿是小孩的意思,表示年轻。老年夫妻听到这个称呼,觉得自己年轻了;少年夫妻听到这个称呼时,觉得自己成熟了。两口子从成亲那天起,妻子就是丈夫的老妞儿了,一直年轻着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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