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村口等我

因家里穷,那年我辍学了,村子里组织人到外面打工的时候我偷偷报了名,直到上车时候我才告诉母亲。

母亲流着泪说,你还不足十五岁,是爹娘没本事,让你这么小就出去受苦。却又说,到外面跑跑也好。娘想你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捎信叫你回来。

我在一家石料厂安顿下来。活很重,每天累得收工后趴下就不想动一下身子。但是,我没有忘记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

那时候我们村只村委会有一部电话,有专人看守,谁家在外面的人来电话,守电话的就在喇叭里吆喝。让我有点奇怪的是,我们家离村委会挺远,村东头村西头大概有半里多地,但我电话打过去,母亲总是很及时地就接听。我问母亲,母亲说,娘猜到你快来电话的时候,就及早等在电话旁边了。

我在电话这头哭了,又不敢出声,憋得很难受。我知道母亲一定是每天都去等我电话,坐在村委会大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耐心地等。

第一年的春节我没有回。第二年,娘在电话里给我说,今年回来过年吧,家里人都想你了。你爹,弟弟妹妹,都想你了。我说看情况吧,能回一定回去。娘说,那大年三十娘等你,等你回来吃团圆饭。我说那我回,一定回。

却不料,石料厂过年不放假,而且活儿还突然紧了起来。我提前就对工头说,过年我想回家,我想俺娘了。工头说那可不行,活儿很紧张,走个人就加重别人的活儿。我说行不行我也得回,我想俺娘了。工头说你要是不听招呼,两个月工资就没了,不是吓唬你。我说没了也要回。

活很努力,工头平时对我不错。那些天我尽量干得更好一些,而且一直干到腊月二十八,然后我对工头说要回家。工头说,真想回就回吧,别让你娘一直在村口等。

我千恩万谢,踏上回家的路。本来想坐汽车图快一点到家的,却没想到车子在路上出了小事故。等我回到那个熟悉的小山村时,已经是大年三十的傍晚了。

远远的,我就看见村头的黄楝树下站着一个人,巴巴地朝远处的来路上望,不是娘还会是谁!我一阵疯跑到娘跟前,扑进娘的怀里大口喘气。娘说,还以为今天又等不到你了,娘已经等你好几天了。我说娘,不是不让你等吗?娘说,我也说不等的,可这两条腿不听话,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里来了。

娘一直拉着我的手回到家,大声喊爹和弟弟妹妹都出来迎接我。娘对我说,家里所有过节的好东西都做好了,等你回来一起吃。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全家团圆的重要,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团圆的幸福。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即便是我早就远离家乡父母在外面生活,但每年的春节无论如何是要回家的。我知道娘在村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