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男:倔强中盛开的银幕玫瑰

凭《惊蛰》摘取中国电影金鸡奖影后的桂冠，主演的《图雅的婚事》夺得柏林电影节最高奖金熊奖，在《智取威虎山》（3D）中打造冷艳女主角青莲，这就是实力派电影演员余男。光环背后，她是一个低调且倔强的纯真女孩。

在严母的苛责中长大

1976年，余男出生在辽宁省大连市。4岁时，她就在电影《舞恋》中客串了一个临时小演员――胸前别着花手绢，被人抱上了一艘大轮船。这次触电经历，不仅让余男成了幼儿园里的小名人，也坚定了母亲望女成凤的决心。

年少时的余男是一个腼腆而又懒散的孩子，她一说话就脸红，凡事不争第一，课堂上从来不主动举手发言，并且很担心老师点她的名。她越害怕，老师就越点她的名。回答不上问题的时候，小余男常常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余男不思进取，注定会跟妈妈发生矛盾。“有一阵子，我妈几乎天天打我，而且下手很重。放学后我去上舞蹈课，要是有一个动作没做好，她发现了就会打我；作业写错了，她也打我；有时我出门要是没梳头，也会招来一顿打。”母亲的严厉，余男至今记忆犹新。那时候，每当爸爸安慰满腹委屈的余男时，她都会眼含泪花悄声抱怨说：“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娶回这样一个妈妈？”

当余男问妈妈为什么总打她时，每一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打你是让你长记性。”爱面子的余男经常挨打，这让她觉得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十分自卑和痛苦。

为了不再挨打，余男想了一个办法――带同学到家里来。她想，当着同学的面，妈妈应该不好意思再打她了吧。不料，妈妈却照打不误。每一次挨打，倔强的余男都一声不吭，更不会主动承认错误，只是事后躲进被窝里哭。

在母亲的高压管制下长到了13岁，余男有了叛逆行为。放学后，她故意很晚才回家，有时甚至半夜还不回家。她这样做，一是反抗妈妈的暴力管教，二是为了考验妈妈是否牵挂她。

一个飘雪的深夜，街上空无一人。当余男背着书包慢悠悠地溜达着回家时，她远远地看到妈妈正站在巷口的路灯下等她。尽管妈妈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男式军大衣，还是被冻得不停地搓手跺脚。余男心中一暖，急忙跑过去，说：“妈，我去同学家玩了，看您都冻得全身发抖了，干吗还要等我呢？”她想，这下妈妈总该说些软话了吧。谁知，她听到的却是：“别以为你长大点儿就不得了了，再这么晚回家，我照样会打你！”一瞬间，余男对妈妈的怨恨又被唤醒了。

在母亲的严厉管教下，1995年，余男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北影的女生大都很时尚、爱打扮，而她却经常穿一件背带裤，一年不换一双鞋。余男的观点是，穿戴让自己舒服就行，整天打扮来打扮去多麻烦。当时，她胖乎乎的，也不爱照镜子。老师经常批评她说：女生爱美，身材胖是大忌，以后你们可是要当演员的。为此，她也被妈妈数落过无数次。但她屡教不改，依然不顾身材地吃喝。

年近20岁的余男正值青春花季，该是爱美的时候。然而，她却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不思进取，不顾形象。这令对她寄予厚望的妈妈失望极了。渐渐地，妈妈不怎么给余男打电话了，开始故意冷落她。

直到读大学期间，余男仍对妈妈心怀怨恨。有一次，余男鼓足勇气拨通家里的电话，想就此事问个究竟。但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当即又挂断了电话。余男问不出口，怕母亲向自己道歉。看到女儿挂了电话，余妈妈就急忙打过来，关心地问：“女儿，有什么事？你在学校快乐吗？”余男支支吾吾地应答。

在爱情和事业中绽放

1999年夏天，学校举行献血活动。余男和同学们能接受公民献血的义务，但反感老师把献血的自愿行为变成必做的组织行为。在遭到老师的严厉批评后，别的同学都沉默了，只有余男还在坚持为自己的观点辩解着。当时，恰逢导演王全安为自己的处女作《月蚀》选女主角路过余男所在的教室。和老师辩得面红耳赤的余男侧脸看了窗外的王全安一眼，回过头来继续跟老师理论。

不一会儿，王全安推门进来，对老师说要选一个演员。老师说：“这些学生有问题，我们正在处理呢。”王全安便指着余男，说：“就把这个最有问题的学生给我们吧！”于是，大四女生余男做了《月蚀》的女主角。事后，王全安导演告诉余男，他看中的正是她那股敢跟老师据理力争的倔劲儿，有个性，又不太成熟，与剧中人物性格相符。

大学四年，余男很少外出逛街，也没有谈恋爱。课余时间，她不是窝在宿舍中看电影，就去泡图书馆，几年来看遍了国内外所有的获奖影片，并对一些知名演员的表演特色了然于胸。王全安的《月蚀》，无疑给她提供了一个厚积薄发的良机。生活中有些腼腆和沉默的余男，那天一到片场面对镜头，站到导演规定的场景里，所有的拘谨都消失了，该怎么演就怎么演，一点儿顾虑都没有……

2001年3月，余男凭借在《月蚀》中对女主角的精准演绎，获得了第4届法国多维尔亚洲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去巴黎领奖时，她又被导演卡黑姆・德赫迪一眼相中，受邀主演了法国电影《狂怒》。为了接下这个角色，余男苦练了半年法语，影片才正式开拍。中国演员做法国电影女主角，余男是第一人。

她的演技、语言天赋和职业水准，令法国同行大为赞赏，完全改变了他们以往对东方女演员的看法。制片方为她配了专门的司机、翻译，吃中餐还是吃西餐都由余男自己定。在巴黎近一年时间里，余男似乎完全融入了巴黎的生活。可当剧组同行们在关机聚会上问她是不是更喜欢巴黎时，余男毫不犹豫地说自己更喜欢北京。这就是余男。

树叶开始变黄的11月，余男回到了北京。背包还没放稳，她就接到了新的指示：立刻赶赴陕北，王全安的另一部影片《惊蛰》将在那里开机。在新片中，余男饰演纯真又倔强的关二妹，在县城与乡村之间不停换位。乡村生活对城市长大的余男是完全陌生的，她要进农家体验生活。

生活比电影还富有戏剧性。一天时间里，余男由繁华的巴黎转到了只有39户人家的砖井村。一走进陕北农户家，余男就对他们说：“就叫我二妹吧！”接下来，她就生火、做饭、干农活儿，成了这家的主要劳动力。她每天啃馍馍、睡地炕、学说当地话，干起活儿来不嫌脏不怕累。“二妹，去扫扫院子！二妹，去打水！”一个月下来，房东已经习惯每天这样叫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2003年，余男凭借在《惊蛰》中的精湛表演，赢得了中国电影金鸡奖的影后大奖。

这个从不会巴结导演的女孩，生活中喜欢素面朝天，并且滴酒不沾。她纯真又耿直的个性，深深地吸引了王全安。余男也欣赏他的才华。在长期的合作中，两人最终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2006年，拍《图雅的婚事》前，王全安让余男到内蒙古体验生活，让她向当地人学习如何驯骆驼和放羊，还跟她约法三章：住蒙古包，像蒙古族女人一样做事，跟配戏的男演员产生感情。他直接从当地的牧民中挑选了两名主要演员，要求他们三人临时组成一个家，住在一起。余男在那里一待就是3个月。

王全安给余男打电话时，余男总希望男友说些甜言蜜语。可每次打电话，他不是问她在哪儿，就是问她在干什么，像查岗一样。后来，他再打电话，余男不管是正骑在马背上还是正在放羊，都故意告诉他：“我正在睡大觉呢，先这样吧。”

“有一次，他打来几个电话，我都忍着没接。两天后，我在蒙古包里煮奶茶，突然被一个男人从背后抱住了，我立即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王全安！’我惊喜地叫了他一声，有点儿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余男说。当余男问王全安为什么突然跑来内蒙古时，这个大她十多岁的男人竟像初恋男孩一样生气地说：“打电话你也不接，我能不担心吗？所以过来看看你。”一个人能为你日夜兼程奔袭千里，事由在外人看来却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余男感动地想，这就是纯真的爱情吧。

2007年2月，《图雅的婚事》在柏林电影节上一举夺得最佳影片金熊奖。外媒评价余男说：“即使厚重的衣服和裹住半个脑袋的红色围巾，仍然无法遮住她在每一个镜头中散发出的美丽……”在柏林，当她和王全安携手走上领奖台，高高举起金熊奖杯时，两人都激动得红了眼眶。这是继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夺得金熊奖14年后，中国电影再次笑傲柏林。

在光环和失恋中成熟

从柏林捧回金熊奖后，余男去看望妈妈。母女俩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妈妈突然对她说：“孩子，我以前对你太苛刻了……”话音里很是自责。望着妈妈日渐苍老的容颜，余男忽然一阵心疼。她连忙宽慰母亲说：“当时打我也是疼爱我，家长都有一颗望子成龙的心。如果没有您以前的苛刻，也许我还不会有今天的成绩呢！”

余男每年都会接父母到北京生活一段时间，她开车带他们到故宫、八达岭、北海公园等景点四处游玩，还带他们去自己拍戏的剧组参观，让父母知道他们的女儿是怎样工作的。

有一次，在北京小住的母亲一个人上街购物，到晚上都没有回家，手机也打不通。余男心急如焚，她发动所有朋友帮着寻找。直到夜深人静，仍不见母亲的踪迹，余男抑制不住地哭了。那一刻，她突然体会到了当年母亲在寒夜里苦等自己时的心情，感到焦灼不安。

当余男正发愁无处寻找妈妈之际，她突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带着哭腔自责地说：“女儿，我把你给我买的那部好手机弄丢了，钱包也丢了，你在哪儿呀？”那一刻，余男百感交集。在偌大的京城，自己是母亲唯一的亲人。一旦与女儿失联，母亲竟然慌得像个孩子。

这几年，生活在大连的妈妈每隔几天就会给余男打电话，每次都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这话让余男想哭……她实实在在地感到要强的母亲真的老了，越来越依恋远方的女儿了。

2008年，余男与吴镇宇合作的爱情惊悚片《双食记》上映后，人们又惊讶地发现，被誉为“文艺片女王”的余男有着惊人的表演张力，她不仅能把陕北村姑二妹、悲情女牧民图雅演活，这次又将一个热辣性感的美食主持人角色塑造得令人惊艳。

2009年，王全安与余男合作了最后一部影片《纺织姑娘》。随后，这对相爱10年、默契程度媲美当年张艺谋与巩俐的恋人，终因种种原因遗憾地分手。

那段时间，伤感至极的余男经常去夜店，随着强劲的音乐疯狂跳舞。昏暗的灯光下，谁也认不出她。只是，躲到人群中麻木地扭动着肢体的她，却寂寞得如同置身荒野。

10年恋情的无疾而终，让余男变得异常脆弱，独自走在街头，一阵风吹来都会让她莫名地流泪。对于王全安，她没有丝毫怨恨：“这些年来，他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也给了我许多快乐，这些我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2010年2月21日，王全安的《团圆》荣获柏林电影节银熊奖。这是他离开御用女主角余男之后，首次拍摄的以老年人为核心人物的电影。而为王全安颁奖的，正是精通法、英、中三国语言的中国评委余男。上台为前男友颁奖时，她略带自嘲地讲了一段中文致辞：“这个世界真的很小，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分开，又会在同一个地方相遇。”或许，只有两位当事人才懂得话中的苦涩与沧桑。

此后，余男参与拍摄了宁浩的《无人区》，在片中饰演一名与徐峥一起经历生死劫难的。2012年，她还凭借实力获得好莱坞的青睐，成为商业巨制《敢死队2》中的女主角Maggie，与史泰龙、施瓦辛格、李连杰等国际巨星演对手戏。该片获得了惊人的票房成绩。

特立独行的余男，对新恋情曝光一事从不扭捏。2013年，在上海电影节做评委时，面对媒体采访，她大方地承认自己已经走出失恋阴影，与一位法国圈外人士相识相爱。这让大家再次见证了这位东北姑娘的豪爽耿直。

自出道以来，余男一直默默而执着地耕耘着自己的电影事业。十多年来，她不曾接过一个广告，没有拍过一部电视剧。当同行诧异她怎么能如此守得住寂寞时，余男却很轻松地说：“我没觉得一心守着电影有多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点。我的兴趣点就是享受电影，这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2013年7月，著名导演徐克联系上余男，说看了她演的《无人区》觉得很棒，邀请她参演自己的新作《智取威虎山》（3D）。余男久闻这位怪才导演的大名，欣然答应。

余男在电影《智取威虎山》（3D）中诠释的青莲一角，由原著中的“蝴蝶迷”演绎而来。这个角色是徐克导演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是影片中唯一一个翻新的角色。余男表示，青莲从一名朴实的村妇到被座山雕拐上山、化身复仇女神、四处制造事端、山大王的兄弟，角色的两面性在情感表演上极具挑战性。

2014年12月23日，年度贺岁巨制《智取威虎山》（3D）上映后，前4天票房收入已高达8000万元，连续蝉联票房冠军，且后劲十足。在这部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影片中，余男将女主角青莲的冷艳、多情、狠辣刻画得淋漓尽致，使之成为这部男人戏中最艳丽的一抹颜色。她的演技也因此而获得一致称赞。

“她就像荒漠上的一朵玫瑰，很不可思议，又很动人。”余男如此评价青莲。

余男本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走过亲情与爱情的暖与伤，昔日那个倔强而悲伤的东北丫头，不断地在真实生活中汲取着生命的营养，昂首向上，终成今日这朵在国际银幕上低调绽放的馨香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