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恰逢相爱

时间:2022-10-05 04:24:36

A.

孔惟并没有想过会再遇见周笙。

有时候一座城池再小,分离之后也能完全湮没两个曾经相爱相拥的人。像是冥冥之间老天自有安排,所有恋爱的气息都尽情挥发于茫茫雾霾间。

单身之后的她,仿佛空出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将约会的夜晚用来回家承欢膝下于父母,将闲暇的午后约上女友三五买衫买鞋下午茶,一一填满。

倒是许久,许久没有去看过午夜场的电影了,在那时而暗黑时而光影浮动的放映厅里足足坐上大半夜。人过了12点之后神经是最最敏感的,空气中细微的尘埃拂肩而过,都能让人感知到一丝晦涩的寂寥。

二十五岁过了大半的孔惟,害怕的不光是凌晨时分不具名的落寞,还有岁月催人老,熬夜之后元气大伤的黑眼圈。

B.

恒常的,三十岁的周笙望着身边饱满欲滴的年轻姑娘,偶尔会失神。眼前静静地浮现起,是那一年与孔惟的初相识。

他与她是在朋友的西式婚礼上偶遇的。

他们当时相中了同一客鲜芒沙律,他绅士风度地让给了她,于是攀谈起来。彼时她并没有在任男友,自是不必去抢一束捧花,只钟情于食物。偏巧,他也是饕餮,一拍即合,倾盖如故。

婚礼结束在仲秋的黄昏时分,他们已经约定好下一次餐叙时间。

他送她回家,她下了车,又转身回头向他挥手话别。

在余晖中,她的长发被浸成了金色,微笑起来的酒窝熠熠生辉,脸庞澄澈如玉。有微薄微凉的风,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她樱粉色的裙摆。这短短的一瞬,仿佛有些什么是不一样的,仿佛光阴也为她驻足,让她绽放出别样的美丽,让她在他心里,生根。

C.

孔惟要和周笙摊牌分手的时候,她在的波密。

二十岁到二十四岁,相爱四载,最初的一见如故志趣相投蜜里调油,最后还是一步步酿成了两看相厌。

她不明白,昨日还能怀抱的人,今天怎么心就隔上十万八千里。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在去波密的路上,她想了许多话要对他说。最后在桃花谷边上,她打电话给他。

“这里,三面是雪山,一面是桃花。周笙,我们分开吧。”

“好。”

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却也还是忍不住热泪浸满了眼眶。

如果爱情是一门必修课,那她一定是个缺堂太多的学生。所以才太迟领悟,他真正需要的,是一个棋逢对手的爱人,而不是一个连分手都要隔着重山离着万水才能有勇气说出口的小女生。

D.

周笙不止一次地想要在不同的姑娘身上寻觅那些或多或少关于孔惟的影子。

可惜他再也没遇见,如她一样吃相顶中看,食欲倍健康的女孩;也没能再恰逢,似他与她那般天生默契,对食物能一尝即知眼神交汇便可心领神会的最佳食伴。

那时是多么喜欢她啊,她钟意吃麻辣烫,他一个人试遍城中百八十家小店,在她问起时,遥遥一指三桥下拐角第六家最好吃;她儿时被逼着练旧体书法,因而写得一手颇好的簪花小楷,他投其所好,千方百计替她寻来二十年前的曹素功。好墨赠佳人,她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笔,他闻得到她身上的墨香,好几年都消散不去。

那最后又是怎样走到了那般田地,他竟记不清了。他前脚被外派去洛杉矶学习一年,心想分开冷静一下也好,她后脚就收拾行囊去名曰采风。电话来时,他在香港转机,她却到了波密,说好了的要一起前往的地方,终究是没有熬过那道坎。由着旁人难以置信,是那样般配默契的佳偶天成呢,他唯有长叹,气数已尽。

人生是一场又一场、源源不断的告别,当年那幕狭路相逢,终成绝响。他得到的,是往后一回又一回相遇之后的失落,是年少轻狂意气之下,错失瑰宝的惩罚。

E.

他们分手之后其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若不是女友提起,孔惟是记不起来的。

好友的酒吧在圣诞时开张,邀众多友人去暖场,她与他都在其间。那晚整个酒吧都闹哄哄的,她因着高兴饮到微醺,摇摇欲坠地被赶上台,点唱了《幸福》。

“终于还是差了一步,停在幸福前方不远处。”好像是他,在人潮汹涌中回了头,对她隔着人海举杯。任凭如何,她也回首不起是否真的是他。

是与不是,到如今也已经不再重要了。曾经以为能走一生的人在半路收回了脚,曾经以为难以挨过的困局,终有一天也可以平淡而从容地提起。

她与他,在彼此最好的流年里,恰逢相爱,这就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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