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第一女剑客”的人生传奇

时间:2022-10-04 06:48:29

以哲理散文蜚声国内文坛,被称为“江淮才女、大陆三毛”的女作家王英琦,近几年突然由文入武,并在1999年“第六届国际太极拳联谊赛”上出人意料地夺得一等奖,引起文学界和武术界不小的震动,媒体载文称其为“中国第一位有武功的作家”。王英琦从小被父母遗弃,有过几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她何以会苦修武道?习武后的王英琦又找到了一种怎样的人生风景?2002年3月,笔者在合肥王英琦的寓所里采访了她。

两次感情挫折,我的世界几近崩溃

我小时是个弃婴,当养父从冬天的街上把我捡回来时,我已奄奄一息,抢救了三天才回转人间。我从小就羡慕那些狂来说拳.怨来吹箫的侠客,常有仗剑闯荡江湖之愿。我也总觉得自己能量过剩,与人闲聊时,常会捅别人一拳或拍一巴掌,为此少不了挨大人的训。做了大姑娘后,我这个脾性还是改不了。

为让自己静下心来,我开始了文学跋涉。17岁那年我发表了第一篇散文处女作,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我还创作了电影文学剧本《李清照》,希望以李清照为楷模来重塑自己。谁知,电影上映后,我得到的不是鲜花赞语,而是忌妒贬损,有人说我跟导演有“关系”。后来公安局出面,还了我清白。但那段时日,面对污言秽语,我全身都有了毛病:失眠.咽炎.神经衰弱……

为消弭谣言,我把头发剪得很短,衣服穿得不见线条,跟人说话目不斜视。

1984年,我开始了自己的大西北之行。历经艰辛回来,疲惫的我特想有一个家,有一个爱我的人。

1985年我在武汉大学作家班上学,每次路过河南,都被河南一拨文友热情接待。《奔流》杂志的主编丁琳知道我想有个家的愿望后,多次发动大家在河南为我找个女婿。出人意料的是,丁主编的大儿子、省邮电局资深公务员丁平向我射出了丘比特之箭。在一片惊讶声中,草地结了婚。

由于婚前了解得太少,婚后我们发现两人性格上合不来,对人生和幸福的理解都不一样。我和丁平先分居,后来正式离了婚。离婚后,我带着两岁的儿子以暂住人员的身份落户于郑州远郊的小刘村。

1992年春,我在淮北遇到了老友“老厚”。老厚是一位农民作家,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那天,他穿着皱巴巴的休闲服,两鬓染霜,一副落难样。他把我拉到他家,说要为我作画。须臾,他画完了,我一看,竟是一只母鸡与一只小鸡。他说,画的是我和我儿子。我忍不住一阵心酸。

三四个月后,老厚换了一身时髦的装束回来找我。他说他正在离婚,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握住我的手道:英琦,这次你一出现在我眼前,就像一轮红日升起在我胸中。我忙挣脱他的手,心扑扑跳,多年来我已忘了自己的女性身份,老厚的出现让我突然有种“人约黄昏后”的感觉。11月的一天,老厚兴冲冲地告诉我他离婚了。我正在诧异中,他蓦地单膝跪地,学了个外国电影中的求爱动作。我心中有了一丝感动。

作为男人,老厚在许多方面还是很出色的,尤其是外形。我对他的感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的男子豪侠气、放荡不羁的个性都让我颇为动心,但他的性格中不稳定的因素让我有种找不到家的感觉。我害怕这种飘荡无依的感觉。

1997年岁末,一个偶发事件,使我和老厚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那天,我被小偷偷了钱包,还被小偷一顿拳打脚踢。我在电话中委屈地向老厚讲述了此事,他当即返回合肥来安慰我。老厚的表现让我非常感动,我接纳了老厚,同意他搬进我的房子。

可不久我就和老厚有了裂痕。他为人懒散,患得患失,性情乖戾,思想肤浅。好多次,我试图说服他缘分已尽,好聚好散,他却对我的话置之不理。

一天,老厚要抽烟,让我拿火柴,我要他自己拿,他一把揪住我问:你去不去?我愤然道:不去!他将我的胳膊反扭过去,厉声道:去不去?再不去我就砸东西!我疼得泪水汪汪,只好强忍泪水将火柴递给他。

几天后的深夜,我刚睡着,老厚把我的门拍得直响。无奈,我只得把门打开。他把我抓住拎向里屋。同住的侄女上前劝他,却被他甩出老远。他又抓起我的儿子叫:再哭我就摔死你!一看事情要闹大,我只好妥协了。

老厚把我带进小屋,一个耳光扇到我脸上,我被打得金星乱迸险些晕倒。他又扑上来反拧我的胳膊,我疼得虚汗直冒。我气愤地问他:“你干吗打我?他说,我不仅打你,我还要你跟我睡觉。说着,他就动起手来。我的怒火快要燃烧起来,我想推开老厚像牛一样的身体,想站起来狠狠抽他两个耳光……可我做不到,我的力气不够用,除了任人宰割,我没有任何解救自己的办法。

就在这紧急时刻,门突然被打开,两位公安干警厉声将老厚喊了出去。原来侄女偷偷报了警。我一把抱住侄女和儿子,屈辱的泪水簌簌地流下来。那时我想,假如我有一身武功,那老厚就不能欺负我了。

苦练武术,只为找回失去的人生信念

1995年,为写一部长篇哲理散文《背负自己的十字架》,我在家挑灯夜战。长期劳累,我得了骨质增生。一天,我丢下笔上街转悠,经过合肥市繁华的长江路时,我感觉到肩上的挎包被人拽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正把手伸进我的挎包。我气愤地对他说;“你这么年轻,怎么做小偷?”小偷恼羞成怒,猛地挥拳朝我砸来。我想反抗,可他三拳两脚将我撂倒在地,走前还朝我身上狠狠踹了几脚。旁观者中有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可没有一个敢出面制止。

我悲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想,为什么女人就不能自己保护自己?我第二次萌发了练武的念头。

我找来一些武术方面的书,照着练起来,可一连练了十几天,始终不得要领。于是我又趴到书桌前,准备继续写作,可脖子里像是钻进一根钢针,刺得我整夜睡不着觉。更要命的是,我感到青春正在一点一点离我而去:皮肤松懈打皱,躯体横向发展;眼睛变干变涩;昔日充满曲线美的小腿如今像烧火棍;头发也成缕地往下掉。

我更加坚定了习武的决心。经多方打听,我终于找到了我国杨式太极拳的传人胡昭勋老先生,他就住在合肥。胡昭勋老先生很爽快地收下了我这个已经40出头的女徒弟。老先生问我:“你是先学拳式还是先打基础?”我毫不迟疑地回答:“先打基础。”老先生又说:“打基础很苦,没有三年难以收效,你已年近四十,能吃得了苦吗?”我说:“能,我一定能!”

就这样,每天早晚,我都要上环城公园跟师傅学打基础,一天要练四五个小时。为了将拳打到位,不流于花架子,师傅要求我必须过“童子功”这一关。几个月下来,我的手脚四肢全被抽筋拽腿地依次骨折过,肩胛红肿得不能弯曲,手掌被沙袋击得淤血发紫。尤其是练精化气筑基阶段,轻则鼻涕眼泪一大把,发烧头痛;重则一口气堵在嗓眼,不上不下,差点把人憋死。我咬咬牙硬撑着。

毕竟是快四十的人了,有些高难度动作我做起来非常困难。为将这些动作一一拿下,我把吃饭、看电视的时间全搭上了,常常眼观电视、手端饭碗练马步,惹得儿子数次向我提出抗议,说我“重武轻儿”。

看来,得把儿子也“领上路”。于是,寒暑假一到,我就让儿子天天跟着我到距家不远的环城公园“与娘共武”。娘儿俩你推我挡,拳来脚去,成为公园一景观。

三年练下来,我由过去的“袖珍小女人”变成了“旋风女大侠”,甭说刁蛮的悍妇,就是高头大马的老少爷们,三两个也难是我的对手。过去曾欺我“文弱”的两位朋友不相信,硬拉我到草地上和他们较量,结果被我三招两式撂翻在地,从此再不敢小觑我。过去,我的儿子王大可不满十岁就公然“与娘为敌”,我稍一动手打他,就被他不客气地挡回;现在他老实多了,每见我动怒欲挥老拳,他除了高叫“我妈有暴力倾向”外,再不敢造次。

武术让我从里到外都变了一个人:皱纹浅了,头发多了,皮肤有光泽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脚上的陈年老茧竟几近消去,剖腹产留下的疤痕也明显缩小;我的体力更加充沛,思维更加敏捷,以前的腰椎病、颈椎病全没了;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由于武术激发了身体的潜能,行文犹如神助,30万字的长篇反思散文《背负自己的十字架》正式出炉,此外我还创作了大量的散文,许多作品被翻译到英、法、日、印等国,引起国外文坛的关注。

武术让我找回了失去的青春,也帮我从个人的情感沼泽中解脱出来,坚定了我对文学、人生的信心。

“功”成名就,武道映照壮美人生

1999年秋,我背插青锋剑,来到河北永年杨式太极拳的发源地,参加“第六届国际太极拳联谊赛”。到组委会一报到,我吓了一跳,有40多个国家500多名运动员参加这次比赛。我这身高只有一米五的小女子,站在他们中间,就像草鸡站在凤凰中。看来,要想在这强手如林的大赛上夺奖,希望几乎等于零。

比赛那天,我由于不懂规则,还未开赛就被裁判扣分。但我并没有气馁。第一天比太极拳,三人一组。刚开赛,和我同组的一位运动员小腿肚发抖,打了一半就下场了。但他并没有影响到我,我依然不紧不慢地和另一组员一招一式地打下去,直到完成全部规定的动作。第二天比试太极剑,我的情绪特别稳定,几乎超水平地发挥了我的剑术。比赛结束,一个人追着要给我拍照,我问他我打得怎么样,他说:棒极了。

因挂念家中的儿子,我只想早点回家,连闭幕式也不想参加了。当我收拾东西准备动身时,一个汉子跑到我跟前,连声说:“祝贺你,你得了一等奖!”

我就这样夺得了国际太极拳比赛的一等奖。

很快,许多报刊刊登了我获奖的消息,作家老友蒋子龙打电话问我:“凭你那小个头,也能拿武术大奖?该不是贿赂评委了吧?”我说:“你要是不信,就来试试!”

我获奖的消息传开后,许多人来信、打电话或上门要求拜我为师。更有意思的是,一位加拿大电脑工程师看了我的书,又从网络上看到“中国有一个会武功的作家”的消息后,写信给我,说他是一个离异的男人,有4个孩子,酷爱中国武术,愿意到中国跟我学武。

我回信告诉他,我的武功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好,让他不要来。可这位加拿大人不甘心,又接连给我写了好几封信,说他的心已经和我生活在一起了,还说他会为能娶一个“女剑客”做妻子而感到骄傲。我看这下坏了,加拿大人动真格的了,我怕他真会不顾一切地跑到中国来,急忙给他回信,告诉他我是一个又矮又丑又凶的老女人,我的武功虽好,但我是专门用来对付男人的,倘若他做了我的老公,不出三日,准会被我打得趴下。我的这番恐吓好像起到了效果,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给我写信。

获大奖后,我练武更勤了,每天一两个小时,风雨无阻。有朋友劝我不要舍本求末,误了主业。我一笑置之。因为这些年来,我虽疏远文坛却并不疏远文学,是武术激发了我对文学的悟性,同时也激发了我对生活的热情,更重要的是,武术助我找回了做女人的荣耀和自豪!

2000年夏天,我送儿子去郑州度暑假,出租车司机见我是一个外地来的弱女子,硬要多收我10元钱的车费,我不给,他就不让我下车。可巧,那天我穿的是合肥武协发的运动服,我索性将身子一闪,指着后背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别惹我发火!”他一怔,瞅瞅我又瞅瞅字,十分不情愿地说:“下吧!”我刚推开车门准备下车,他突然把车门带上,逼我付钱,还对我动起手来。看来,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我猛地伸手叼住他的手腕,一个反手扳,将他摁倒在方向盘上,痛得他直叫唤,连声说:“再也不敢了!”我放了他,厉声对他说:“以后不许欺负女人!”

我是个在感情上遭受过两次挫折的人,第一次远嫁河南,我对婚姻的期望值很高,当我为爱付出一切,包括我的全部积蓄后,丈夫却以一句“你的爱我永远不懂,我的心你永远难测”了断了与我的缘分。第二次与老厚的孽缘,几乎使我丧失了做女人的尊严。要不是我天性倔强,我怕早已被生活击倒。是武术,帮我重建了自我,我开始用一颗宽容友善的心来善待生活,善待伤害过我的人。

今年春节前,前夫打来电话,说想来看看孩子。我说,想看就来看吧。前夫又说他想带后妻小兰一起来。我说,来吧,我真诚地欢迎你们。前夫和他的妻子双双跨进我的家门,我把儿子领到他们跟前,对儿子说:“快叫爸爸,叫‘阿姨’。”小兰非常感动,她没有想到我竟如此豁达。

2001年12月,中国第六届作代会在北京召开。此前,人人都说近几年在文坛上我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甚至有传媒说我当起了隐士。为正视听,我决定以全新的面貌在会上出现。当我身穿运动衣、脚蹬运动鞋与老朋友在作代会上见面时,铁凝第一个跑上来,一把抱住我说:“老姐,听说你已经修成武林高手了,露两手给我们瞧瞧。”我说:“高手不敢当,武林低手勉强算得上。”说完轻轻一握她的手,铁凝“哎哟”一声大叫起来,说:“老姐,你饶了我吧。”

晚上,我到蒋子龙的屋里串门,他屋里有不少人,他们见我上上下下一副武术家打扮,以为我走错了门。蒋子龙笑呵呵地对大家说:“你们不知道她是谁吧?英琦,练几招给他们看看,让他们见识见识咱文坛女侠的英姿。”我于是耍了几套拳路,人们齐声为我喝彩,闹了好久才散去。

自打我1996年春和武术结缘,算来已有7个年头了。武术给我一种不赖外援、不假外力的自足、自信和自尊感,使我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激情。虽然它来得有些晚了,但我会以武术为支撑,在今后的岁月中活出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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