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喊一声妈

每天下班回到家，一想起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的宝宝，我都会有种抑制不住的雀跃，边小跑上楼，边不顾邻里形象地大声喊：“宝宝，宝宝，宝宝开门。”事实上，宝宝为我开门的次数很少。宝宝小的时候，不会开门；稍大一点儿；就待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为我一路小跑来开门的，是妈。有时候妈在厨房里做饭，油烟机呼呼作响，妈因听不到我的敲门声开门晚了，我把门擂得咚咚响，声声都含着对她的怨气。

妈说她聋了。我从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妻子是那种直肠子的女人，说话从不考虑别人的承受能力。她从不和我妈吵架，但我看得出来，她嫌我妈。妈虽然从不说儿媳的不是，但两人的关系是生分的。

有一次，一哥儿们和妻子吵了架，出来找我喝酒消气。一谈起婆媳大战，哥儿们一杯杯灌进去，痛不欲生，哥儿们拍着我的肩说：“你说这婆媳有那么难处的吗?我如果是女人，一定是个好媳妇，妈图的啥?不就是图多听几声妈!”

哥儿们的醉酒之言，却让我听来犹如醍醐灌顶，是啊，不就是图多听几声妈吗?要不婚礼环节中，怎么会有那个改口费一说呢?哪个婚礼中，媳妇脆脆甜甜地将面前的老人改口叫“妈”时，哪个“妈”不眉开眼笑呢?

我回来后给妻子暗示，让她以后多喊几声妈。谁知她却回我：“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这当儿子的，做的也不比我好多少!”那晚，我辗转反侧，想想自己在妈面前的所作所为，非常愧疚。有很多次，我都是直接说“把小碗拿过来”，虽然我没有明指这件事是让妈做的，但几乎每一次都是坐在离厨房最近位子的妈去拿的。有很多次，我在外买了好吃的东西，都是最后才想起对妈说“吃去吧”，尽管她从来都是拿“让宝宝多吃些”为理由而拒绝。有很多次，都是在一屋子的人面前，我突然抛出一句话，而妈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说谁的?”我说：“你……”而这么多次，我很少很少在说每一句话前加个“妈”字。还好，妈也不在乎这些。

直到有一天，我路过妈卧室时，听到她极其哀伤地对我妹说：“唉，你看你哥连妈都很少喊了……”顷刻间，我的鼻头发酸，泪水潮湿了眼眸，望着客厅里被各种玩具包围的宝宝，想，我们每个人小的时候，都是对妈妈充满依恋，且“妈妈，妈妈”的一声声呼喊，都觉得是不够的吧?

从那一刻，我决心要在妈面前，做好妻子的榜样。

现在，每天下午下班回到家，我仍会边小跑上楼，边不顾邻里形象地大声喊，只不过这次喊的是“妈，妈”。一想到很多人这辈子连这声呼唤的机会都已经不再有，便越发觉得每一次的呼喊都是我生命中珍贵的瞬间。现在距妈说她聋了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妈非但不聋，反而听觉越发灵敏了，要不我还未上楼，怎么就听到了妈开门的声音呢?后来我才知道，是妈为了让我回到家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于是每天都提早做好饭，然后，坐在窗边一边细数表针的移动，一边守望下班归来的我。

也许，多年后，年迈的妈真的耳聋了，但她的心却是像从前一样清明，对孩子的爱，总是满满的。（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