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夏日最后的玫瑰

时间:2022-10-02 02:03:35

处暑:夏日最后的玫瑰

盛夏的炎热就好像铸炼钢铁的炉火一样红红火火地炽烈,而处暑这个节气就好像是一场淬火,炎热的夏天突然就开始收敛了它的锋芒,开始变得凉爽了。

“处”就是处理,就是终止;“处暑”就是要把炎热的暑天结束了。

其实,又何止是炎热的暑天结束了呢?处暑还是很多作物的淬火,作物们疯长了一个夏季,只有过了处暑它们才会突然停止生长,然后开始思考怎样让自己的身体与思想同时丰实起来。

处暑之后的瓜果开始变得老态――冬瓜的表皮有了一层白灰,就像舞台上涂抹了厚厚的白粉的旦角;南瓜的表皮变得金黄,有一些沧桑和生硬;煮熟的秋丝瓜脸色发黑;豆子们从此不再苗条,豆角,豇豆,都挺起了高凸的腹部,孕育了种子的孕妇掩饰不住平和的欢悦,有一种抑制不住的窃喜。

这个季节除了种下一些蔬菜,田野里很少有空地需要播种。处暑是庄稼成熟的最后一个关键时期。年少的时候,我往往在这个季节去田里拔掉那些即将抢先成熟的稗子。稗子总是抢先稻谷一步,在稻子们抽穗的时候它们就已经籽粒丰满了。我得避开稻子扬花灌浆的时刻,快速地下到田里把它们连根拔起,然后丢弃在田边。殊不知我们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被我们丢在田埂上的稗子,它的种子早已有了繁殖的能力,第二年铲草时,稗子的种子又一次混进田里,所以那时我们每年都有拔不完的稗子。

苞谷和高粱在地里不断地丰满。处暑时候的荞麦是地里最有风姿的,柔绿的叶片衬托着铁红色的茎秆,有一种别致的惹人怜爱的情韵。我在那时做得最多的农活就是给红苕扯草,然后翻开苕藤,在根部的一侧堆上牛粪,铺上泥土,这样可以让那些刚刚伸张的红苕饱吸养分,在不久的秋收时长得体肥膘壮。蚱蜢、螳螂、猪儿虫、蟋蟀常常就在苕地里翻飞,有时候淡绿的青蛇也会快速地从地里滑过,钻进地边的杂草和荆棘里,而我已经不会有丝毫的惊奇,一个乡村的劳动者,对此已经见惯不惊。

在我生活的大巴山里,夏季的时候山林里有很多的野生蘑菇。特别是到了处暑季节,一场骤雨过后,山林里弥漫着丝丝雾气,在那些青冈树、马桑树、松树、柏树的根部,一片一片的蘑菇像欢快的嬉耍的幼儿一样,红的、黄的、白的、紫的、青的,珊瑚菌、松茸、黄丝菌,当然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充满生机和诱惑。

处暑之后的黄昏会比盛夏的黄昏凉爽,时有丝丝绺绺的不细不粗的一股微风,那些被太阳晒烫的大青石会在这个时候散发出热气,天上的残阳是最好的景致,色彩缤纷,舒散自如。处暑以后的夜晚是最美好的,没有了盛夏的燥热,些微的夜露让夜晚更加凉爽,一边吹着渐起的秋风,一边在园子里饮着茶,遥望邈远的天空,再有那么些不着边际的奇思妙想,人生就有了今夕何夕的错觉。

今年的处暑我是在城里度过的,城里的季节写在园子里那些漫不经心的花花草草上,实在没有特色。

桂花素来被人们误以为要到了中秋的时候才开,而处暑后我却在园子里与它不期而遇。

某些有着独特的迷人气质的女子往往貌不惊人,桂花应该属于此类吧。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香魂的诱人远远超过了容貌的艳乍,所以很少有人去拨开枝叶观看那米粒似的细腻而富有质感的花朵。桂花的香却又不像腊梅花那样,尽管都是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曳,但腊梅的芳香是时隐时现的清寒,而桂花的香却是缺乏节制的释放。所以腊梅香是冷美人,是《红楼梦》里的妙玉,含蓄而有教养;桂花香则像是唐朝的杨玉环,或者是走在十九世纪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的贵妇人。

在园子的一角,我遇上了玫瑰,一株半人高的玫瑰,正在孕育着最后一批花蕾,据说开出的,也是一年里最美最娇艳的花朵。夏日最后的玫瑰,枯萎了就不会再开。知道了命运的定数,玫瑰在作一年中最后的绽放,没有心浮气躁,就像大智的哲人一样,心要清明,性持安静。

万物都在季节的轮回里尽着自己的职责,如果错过了这最后的丰富自己的季节,种子将不会饱满,一年的努力将会白费。

上一篇:我不喜欢同学和我开玩笑 下一篇:放射性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