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且赏如许春色

时间:2022-10-01 11:08:51

一昆曲是中国古典文化艺术精神的重要载体

昆曲成为高雅清丽、温文尔雅的艺术形式,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积累的。昆曲之始祖为昆山腔,始自元代,分为两种,一种是顾坚等文士创立的清唱昆山腔,一种是民间艺人创作的南戏四大唱腔之一的剧唱昆山腔。

清唱昆山腔是文人用于自娱唱酬时的一种清唱方式,所采取的是乐府北曲依字声行腔的演唱方式,与当时流行的南曲有所不同。[1]魏良辅《南词引正》认为这一艺术形式为顾坚所创,如云:“元朝有顾坚者,虽离昆山三十里,居千墩,精于南辞,善作古赋。扩廓帖木儿闻其善歌。屡招不屈。与杨铁笛、顾阿瑛我、倪元镇为友、自号风月散人。其著有《陶真野集》十卷,《风月散人乐府》八卷行于世。善发南曲之奥,故国初有昆山腔之称。”[2]从这则材料来看,清唱昆山腔的创立人顾坚、杨铁笛、顾阿瑛、倪元镇等人皆是文士,为自娱唱酬之用。

民间艺人所创作的剧唱昆山腔是南北曲中的南曲,元末明初之际在昆山一带,与当地的语言强调相结合,且无管弦伴奏的一种土腔,与海盐腔、弋阳腔等类似,但影响势力较弱,并非正统的戏曲形式。[3]祝允明《猥谈·歌曲》中“自国初以来,公私尚用优伶供事。数十年来,所谓‘南戏’盛行,更为无端,于是,声乐大乱……盖已略无音律、腔调,愚人蠢工,徇意变更,妄名‘余姚腔’、‘海盐腔’、‘弋阳腔’、‘昆山腔’之类,交易喉舌,趁逐抑扬,杜撰百端,真胡说耳。若以被之管弦,必至失笑,而昧士倾喜之,互为自谩尔。”[4]正是对民间艺人所创作的剧唱昆山腔初始状况的写照。

至嘉靖年间,魏良辅将顾坚等人创立的清唱昆山腔引入到了南戏的剧唱之中,使剧唱昆山腔也采用了乐府北曲依字传腔的演唱方式。明代沈宠绥《度曲须知·弦索题评》曰:“我吴自魏良辅为昆腔之祖,而南词之布调收音,既经创辟,所谓水磨腔、冷板曲,数十年来,遐迩逊为独步。”[5]清人余怀《寄畅园闻歌记》说:“南曲盖始于昆山魏良辅,良辅初习北音,绌于被人王友山。退而镂心南曲,足迹不下楼者十年。当是时,南曲率平直无意致。良辅专喉押调,度为新声,疾徐高下,清浊之数,一依本宫。取自齿唇间,跌换巧掇,恒以深貌助其凄唳。”[6]经过魏良辅的改造,剧唱昆山腔吸收了弋阳腔、海盐腔等时曲的长处,形成了流丽悠远,听之足以荡人的新声,其吐字也摆脱了原先不合音律的现象,而形成了“一依本宫”的特征。由此,剧唱昆山腔实现了雅化,从而吸引了更多的文人士大夫参与到昆腔的创作与欣赏中,奠定了昆腔繁荣的基础.文人士大夫的关注与参与,使昆曲剧本的文学艺术性更加浓郁,人文精神得到了更大程度地升华。而昆曲也成为传统人文精神的重要载体。

二昆曲是地域文化交流融合的结果

细察昆曲的形成与发展历程,我们还会发现昆曲不仅是戏曲艺术发展的高峰,还是地域文化交流融合的结果。上文已提到剧唱昆山腔对乐府北曲依字传腔演唱方式的借用。随着昆腔艺术的发展,声腔的“南北合套”成为艺人们经常运用的技巧。南套是在宋元时期流行于南方地区的南曲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具有声调柔缓婉转的特点,伴奏多以箫笛等,与唐宋大曲多有渊源。北套继承了元杂剧和北曲的特点,其形成较多地继承了北方说唱艺术的成份,如各种宫调、市井叫卖声、小唱艺术等,戏剧故事结构主要以传奇为主。随着昆腔艺术的发展,昆腔艺人开始在原有南套、北套的基础上互相融合、借鉴,并在许多剧目中运用用了“南北合套”的手法,促进了中国戏曲曲牌连套体的产生与发展。

与此同时,魏良辅所创的昆山腔新声,随着其弟子梁辰龙《浣纱记》在舞台上的成功演出,开始发展兴盛,并逐步向周边扩散流传,乃至进京,成为在全国具有影响力的艺术形式。明人王骥德《曲律》中言:“昆山之派,以太仓魏良辅为祖。今自苏州而太仓、松江、以及浙之杭、嘉、湖,声各小变,腔调略同。”[7]从中可以看出,此时昆曲已由太仓而影响到苏州、太仓,乃至浙江杭州、湖州等太湖东南周边地区。潘之恒《亘史》又云:“长洲、昆山、太仓,中原之音也,名曰昆腔。以长洲、太仓皆昆山所分而旁出者。无锡媚而繁,吴江柔而清,上海劲而疏,三方犹或鄙之。而毗陵以北达江,嘉禾以南迄于滨浙,皆逾淮之橘,入谷之莺也。远而夷之,无论。”[8]尽管符合所谓“中原之音”标准的只有长洲、昆山、太仓三地,其他地域的昆腔被视为旁出,而非正宗,可是昆腔的影响范围已非江浙一带所能涵盖是显而易见的。明末昆曲传入北京,在宫廷演出、家班演出、职业戏班演出等形式的带动下,昆曲在演唱语言、配乐等方面进行变革,逐渐形成了融合各种地方语言的戏曲形式,而成为能够表现各地艺术精华与特色的全国性的剧种。

三昆曲的艺术特征与完整人格修养提升的关系

由昆曲的发展历程和传播过程,可以发现,昆曲融合了中国古代的诗词、传奇故事、曲牌、地方语言、民俗服饰等各种文化艺术形式。可以说,昆曲是中国古代文人艺术精神的典型载体之一。可以说昆曲是中国古典美学精神的优秀代表,蕴含着极为丰富历史文化信息。也正是因为其丰厚的历史文化信息,在缺少了传统文化滋养的普通民众来看,昆曲显得有些曲高和寡,高不可及。事实上,中国古典的美学是注入了浓郁的人文精神的。昆曲的艺术特征决定了其对人的影响并非仅停留在审美阶段,它可深触到完整人格修养的形成。昆曲艺术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视听上的享受,它所带来的更是艺术化的人生境界。

恰如《诗经》并不只是用来吟诵的现代意义上的诗歌,而是可以配乐演唱的综合性的声教艺术,其最终目的是以诗兴仁义礼智之心,达到教化育人的目的。同样,昆曲也不是只供人娱乐视听的音乐艺术,其优美的唱词继承了《诗经》文乐相谐的艺术主旨,也继承了以艺化人的艺术精神。昆曲不仅以其清新流丽的唱腔,韵味独特的丝竹配乐,精彩绝伦的唱词吸引着人们的视线,它更是以一种声情并茂的生动具体的形象阐释着晚明心学思潮影响下的“独抒性灵”的美学观念。透过《牡丹亭》我们能够读到对人的性情的歌颂与呼唤;透过《桃花扇》更可体会到历史兴亡之间,文人学士的家国情怀。透过《长生殿》,我们亦可体会到国破家亡与爱情之间的微妙关系。透过昆曲,我们是可以悟得出几分人生取向的。不仅可以悟出人生的信息,亦可悟得出历史兴亡更替、人间冷暖。昆曲,留给我们的历史信息和思想内涵是丰富深邃的。昆曲的价值也不只是提供给我们一些可以和西方经典艺术相媲美的传统艺术形式,更重要的是,它是中国古代艺术教育的一个范本,它真正体现了艺以载道,以艺化人的古典艺术精神,对人的完整人格修养与全面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只是昆曲艺术教育价值的体现却不是单靠在校园中演几出昆曲剧目就可以实现的,其背后还需要很多支撑的东西。

四符合昆曲艺术特征的教育路径选择

昆曲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经典载体之一,对人生的价值完全出乎了单纯视听享受的范围,其背后的教化作用不容忽视。只是,昆曲的内在精神和表现形式都是由中国古典的文化精神所决定的,与特定历史时期的环境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因而,理解昆曲,欣赏昆曲,便需要对传统文化有着一定的积累。昆曲艺术历史信息的丰富性和内涵的深邃性,决定了只有对中国的诗书礼乐精神、学术思潮、宗教文化、历史进程有所体悟,才能真切领会到作者的思想精神,也才能在与作者的对话与自我的思考中获得生命的体悟。

在五彩缤纷、色彩斑斓的21世纪,以素雅含蓄为主要特征的中国古典艺术难以靠争奇斗艳绽放出光彩。需要静心体悟的文化与艺术形态跟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存在着不小的矛盾。一静一动之间,二者如何协调?这似乎是留给教育者较为难解的课题。尽管如此,可还是有可解决的办法。在人的本性中,有好动的一面,亦有好静的一面,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好静的倾向会越来越明显,其思考的意愿也越来越强。在这里,我们也可以借用佛教的阿赖耶识种子说,对昆曲教育方法进行思考。佛教唯识宗认为,人的各种行为和意念结束之后,并不会因此而消失,而是以某种“势力”存在于阿赖耶识之中,待因缘时机成熟之时,这种“势力”便会发挥作用,引发人的特定行为。人的各种行为和意念就像在播撒各种各样的种子,在不同的气候与土壤环境下,这些种子生长出不同的花朵,结出不同的果实。

对于昆曲教育的路径选择,不妨采取先播种与培养生长环境相结合的方式,让昆曲艺术于无声无息中进入人们的视野,并逐渐为人们所接受与欣赏。正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从个体成长的角度来讲,在小学初中阶段,可进行普及性的昆曲教育,开设若干昆曲剧目欣赏的课程,让其感官直觉地去接触昆曲剧目,不必讲解太多。在高中阶段,可对昆曲剧目作一些浅层次的解析。至大学阶段,就对昆曲的艺术美感有所领会与感悟。在更往后的学习与生活中就可对昆曲作更深层次地体会与理解,从中感悟人生百态与历史沉浮。在进行昆曲播种的同时,土壤与气候环境的培养异常重要。中国传统文化的通识、经典研读、体悟等教育内容要同时进行,不然的话,纵使有千万次地观与听,也难以真正体会其中的奥妙。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领悟透彻了,对中国其他传统艺术经典形态的认可也是自然而成的事情了。

总之,通过回顾昆曲的起源、发展及传播,我们可以发现昆曲是传统文化艺术精神的重要载体,是不同地域文化融合的结果,蕴含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与深邃的思想内涵。昆曲不仅为人们提供了一种清新流丽的可供视听娱乐的艺术形式,更是传达了中国传统的人文关怀精神,化粗俗为文雅是其不可忽视的核心品质。然而,对昆曲艺术精神的领会,却不是朝夕可成的事情,需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需要有对中国传统历史文化的理解与体悟作支撑。

参考文献

[1]俞为民.昆山腔的产生与流变考论[J].南京: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04(1).

[2][明]魏良辅.南词引正.转引自龚文主编.中国文化精华全集·艺术卷[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5.

[3]沈周忆.昆山腔、昆腔、昆曲、昆剧概念之辨歧[J].宁波大学学报,2011,24(2).

[4] [明]祝允明.雅俗轩校笺.猥谈·南戏[歌曲][J].文化学刊, 2007(1).

[5] [明]沈宠绥著《度曲须知·弦索题评》收录于文化部文学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编《中国古代乐论选辑》[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

[6][清]余怀.寄畅园闻歌记.丹阳林慧如编.明代轶闻[M].上海:中华书局1919,7:28.

[8][明]王骥德.陈多,叶长海,注释.王骥德曲律,[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

[8][明]潘之恒著汪效依辑注《潘之恒曲话》[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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