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甘孜藏地

时间:2022-10-01 08:12:29

达赖喇嘛的飞地――新龙

新龙县位于康巴藏地腹部,地处横断山系的沙鲁里山脉和工卡拉面脉的南端,雅砻江南北贯穿175公里。境内高中巍峨、深谷险峻,有雅砻江峡谷、卡洼洛日大雪山、措拉湖、拉扎呷神山等自然景观驰名于世,风光壮美而绚烂,令世人赞叹向往。

不过,古时的新龙却是一个极其偏僻而荒远的地方,距川藏茶马古道南北两条主线都有数百里之遥,因而对外交通往来极为不便,即便是到达周边相邻的白玉、道孚、炉霍、雅江、理塘等任何一个县,往返都要十多天时间。千百年来,新龙生产的皮毛、贝母、鹿茸等土特产,只能靠驮队驮往康定才能换回所需的食盐、茶叶及日用品,一个往返就要一个月时间。

就是在这样一片荒远的土地上,历史曾演绎了诡谲而绚烂的篇章,留下了丰富的历史文化的沉淀。至今在新龙境内,到处都洒满了历史的、宗教的故事。

史籍记载,唐宋时期新龙属吐蕃,元朝时朝廷虽封置了土司,但这里藏民性格强悍,长期独据一方,不受约束。到清朝时,新龙被视为“野蕃”,朝廷曾多次进兵清剿,但未能平定,新龙一直保持着她独立王国的地位。到清成丰年间,割据新龙的工布朗吉势力更盛,四处用兵,兼并周边土司领地,袭击清军,劫掠川藏商队。到了同治年间,朝廷令和四川两地同时进兵新龙,藏军攻下新龙后向朝廷索要30万两银子的军饷,朝廷无力支付,便将其地划归达赖喇嘛,让其征赋税以抵军费。这样,属朝廷管辖的康巴藏区腹地的新龙便归了达赖喇嘛,因而被称为“飞地”。直到宣统初年僧俗上层反叛朝廷,杀死驻藏大臣凤全,朝廷才下决心以武力威慑的手段从藏官手中收回新龙的管辖权。

长期的独立割据,加之当地藏民的强悍性格,延缓了外来文化的渗透速度。到元代初期,藏传佛教曾得到皇权的支持在藏区发展盛行时,新龙这里依然信奉着藏族的古老宗教――苯教(也称苯波教),著名的苯教寺庙益西寺就在县城东南甲拉西乡境内。这座创建于公元958年的古寺,已有千余年史,曾一度分为五寺,又由五寺合为一寺,为康巴藏区最大最古老的苯教寺庙。苯教是公元六世纪由丹巴兴饶米天且在原始自然宗教基础上创建的一种宗教,曾兴盛于阿里南部象雄地区(古称香雄),后逐步向东传播,并在7世纪参与政治,直接为吐蕃王权服务。苯教凭原始思维模式构想神灵世界的秩序和宇宙的结构,将宇宙划分为天神、赞神和龙神三部分。这种宗教崇拜鬼灵、自然神和保护神,敬重巫师,盛行巫术,实行“杀生祭献”,甚至还有“人祭”――这也是与佛教发生分歧的原因。至公元8世纪,吐蕃王兴佛抑苯,苯教逐步走向衰弱,但作为藏族文化的源头,却并没有消亡。当藏传佛教格鲁派在康巴藏区兴旺时,苯教融进了佛教,佛教改造并吸收了苯教,一些苯教寺庙变成了佛寺,苯教僧人变成了佛教僧人,有的苯教则在吸收佛教理论后改苯经为佛经,逐步形成佛教的一个教派,被称为苯波派。益西寺就是现存最大的苯波派寺庙,在与佛教相通的前提下,仍在教义教规、法事程序、宗教艺术等方面保持了苯教的鲜明特色,为此,苯教在新龙民众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从人们的祭祀仪式、节日习俗等方面还能看到苯教的影子。

到了明代,以格鲁派为首的藏传佛教各教派逐步在康巴藏地兴盛起来,佛教教义家喻户晓,经幡、玛呢堆随处可见,寺庙建设持续不断,新龙的宗教氛围也浓郁起来,一时间新建了许多寺庙。新龙的众多寺庙中,值得一得的是瓦秋寺。该寺规模不大,却保存着一部世界仅有的拥忠苯《金刚乘甘珠尔》,共178函88284页,是珍贵的经典和稀有的文物。说到新龙佛教,不能不提到康区独一无二的吉祥如意塔。这是座令人惊心动魄的佛塔群,座落在新龙县城以东数十里外的拉日玛神山下一个美丽的谷地间。佛塔共113座,排列为方阵,中间的高突,四周层递减低,四边每排横排11座。最中间的高塔代表释伽牟尼,其次为尊胜塔、菩堤塔、莲聚塔、天降塔、吉祥门塔等。一百多座佛塔组合一体,远望去若一大塔,气势宏大,雄伟壮观。在塔群一旁,还有众多刻有神像或经文的石刻排列着,一侧还有一尊刻有经文的石片垒砌的佛塔,高10余米,刻痕里涂有各种颜色,蓝色代表天,黄色代表地,这就是著名的甘珠尔塔,是由刻有《甘珠尔》经文的石板堆垒而成。把一部经书的文字刻在成千上万的石板上,这的确是一项浩大而艰巨的工程,没有一颗虔诚的持之以叵的心是难以完成的。至今在佛塔不远处的几幢低矮的小房里,依然有人日复一日地在石块上刻凿着佛像和经文。听着叮叮当当的凿刻声,凝视着精工而雄奇的佛塔群以及那些玛呢石和经幡,让人顿然觉得拉日玛神山下的这片谷地不再荒寂――这里,是产生信仰、祈愿和梦想和净地,是无数生死话题交织重叠的秘境。

桥梁建筑是新龙另一种奇特的文化现象。在民国前,境内雅砻江上有7座木制大桥,均为伸臂式木拱桥,桥身全以园木构成,为悬挑式叠梁结构,无一钉一铁,数百根木料层迭套架,构成数十米长的桥梁,原理玄奥,结构巧妙,形象美观,气势宏伟,受到建筑学家们的高度称赞。可惜的是1930年嘎夏政府军进占新龙时烧毁了这些大桥,使这些藏族文化的结晶毁于一旦。好在甲拉西乡一民间建筑人士精通这种建桥技术,于1933年带领藏民在安乐乡波日地段的雅砻江上修建了一座跨度45米的悬挑式伸臂迭粱结构桥,使这一文明成果得以传承下。这座桥虽经70多年风雨的洗礼,桥身已倾斜,桥头的桥楼已坍塌,但依然不失其气势,近些年,当地政府又新建了一座仿古伸臂式桥梁,使这一藏文化结晶得以再放光彩。

雅砻江上曾修建了众多的伸臂桥,无疑是古风的传承。据藏族史籍记载,14世纪的高僧、医学家唐东杰波为利益众生,曾带领民众在康区境内大江小河上建桥一百多座,其中几座就在新龙县境内的雅砻江上。最初建桥时,民众反应并不强烈,他也很难募捐到资金,于是他从山南的信徒中选出娣妹7人组成一个班子,以佛教故事改编为歌舞到各地演出,以感化民众。桥建成以后,歌舞班子又做庆贺演出。这种演出就是藏戏的雏形,他也由此被称为藏戏的始祖。

草原深处石头城

扎溪卡草原位于青藏高原东南部的巴颜喀拉山南端,面积两万多平方公里,其内江河横流,湖泊棋布,是四川与青海接壤处最大的湿地草原,也是多种珍稀动物生栖繁衍的乐园。扎溪卡草原气势壮阔,风光旖旎,每到夏秋,天空澄澈,白云悠悠,碧绿的草地向天际延绵铺展,草地上牛羊成群,帐蓬点点,溪流如织,各色鲜花相竞绽放,流光溢彩,俨然大自然的盛典。

这里就是四川省甘孜州的石渠县。千百年来,古藏族六大分支之一的“董”氏族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渡过了漫长的游牧岁月。这些“董”氏族的后裔们崇拜太阳,崇拜草原,创造了关于太阳、草原和人的种种故事,创造了独具扎溪卡特色的服饰文化、歌舞文化、习俗文化、佛教文化和格萨尔文化。在这里,经幡遍布、寺庙林立,藏传佛教赢得了全民的信仰。境内有萨迦、宁玛、格鲁、噶举四大教派寺庙46座。这些寺庙拥有丰富的佛教文化和世俗文化典籍,培养出了一批批名贯藏区的高僧和学者。这里更是格萨尔文化的摇篮,格萨尔精神以其凌驾一切之上的力量根植于这片土地,根植于人们的心中。藏民们以格萨尔为民族的骄傲、文化的源泉和精神的支柱,说格萨尔,唱格萨尔,写格萨尔,演格萨尔,画格萨尔,已成为人们精神活动的主要内容。

格萨尔是康巴藏族的民族英雄,11世纪诞生于与石渠县相邻的德格县阿须草原。当时那里有一个叫“岭”的大部落国,是藏族先民六牦牛部落中董系氏族的后代,第38代叫曲那布,他三个儿子的后代分别为岭国王族的长系、中系和幼系三部落国,幼系森伦王有子三人,其幼子继承了岭部落国王位,他就是格萨尔。格萨尔爱憎分明,英勇强悍,一生南征北战,统下了康北各个小部落,成为康北藏民爱戴的英雄。在岭国征战其间,地处川、青、藏三地交汇处的扎溪卡草原是重要战场之一,格萨尔30员将领中最出色的甲察夏噶尔和察向丹玛乡查两员大将就曾长期驻守于扎溪卡草原,史诗《格萨尔王传》记述的霍岭大战就发生在这里。至今,草原各处存留有不少岭国人物的遗迹,如甲察大将的石雕像、城堡遗址、丹玛宗遗址等。至于有关岭国和格萨尔的传说、故事、趣闻,就更是多得说不完听不尽。 当然,最能体现太阳部落对格萨尔的崇拜的,还是那座奇特的建筑――松格呢嘛。这是一座石头城,是一座信仰之城,位于县城以东90公里处的草原深处。石头城由片石垒砌,齐整有序,十余米高,百米见方,远看去像一座古城堡。墙体内没有居室般的空间,只有几条通道,将石城分割为几部分。据说这座石城最初只是一个嘛呢石堆,是格萨尔的将士们为超度疆场亡灵而堆垒,后来在漫去的岁月里,藏民们因崇拜阵亡的英雄,崇拜格萨尔,便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来朝拜,并不断为嘛呢石堆添加石块,致使嘛呢石堆越垒越高,形成了巍峨壮观的城堡。直到今天,太阳部落的子民们依然视此为神圣之地,他们年复一年地来这里朝拜英雄,纪念格萨尔,在这里寄托自己的心愿,祈祷人间吉祥安康。

令人惊骇的是,这座信仰之城是由一千多万块片石垒砌而成,且每块片石上都刻有佛教的经文。只是由于片石的平面都已砌进高大的墙体,那些石刻经文也同时被封存于永久的神秘。石墙上偶尔也有些平面向外的石板,上面分别有格萨尔及其大将们的刻像,造型生动,线条优美,着有颜色。这座石城的垒砌,是数十代人为了一种信仰而相继不辍的见证。仰望这座石头城,品读这座石头城,想象这座石头城,人们无不为太阳部落信仰的坚韧和持久而震撼。对于因物欲而浮躁、为功利而忙碌的现代人来说,一种信仰能千百年地延续下来是不可思议的,而为了这种信仰在千余万块石板上凿刻经文并将其垒砌为城就更是奇迹了。

石头城――松格呢嘛,它是凝固的历史,静默无语地屹立在扎溪卡草原的深处,它是格萨尔精神的象征,高高地耸立在藏民们的心中。千百年来,生活在这辽阔草原上的太阳部落,正是忠贞不渝地信仰着格萨尔的英雄主义精神,才有了博大的胸怀,强悍的性格,奔放的激情,才创造出了绚烂多彩的扎溪卡草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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