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海去,到上海去

时间:2022-09-30 07:44:18

她感谢陈总给她安排的道路,如果她够努力,够争气,她是能够到上海那个繁华的大都市去的。

死去,或者艳遇

刚和男友分手时,乔丽扬以为自己挺得过去,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失恋后遗症终于悄悄出现了,表面上冷静如常的她,其实骨头缝里都是怨恨和自卑,恨不得立即倒地死去,她一个人来到风景区,心中装着两个极端的想法:“死去,或遇到一场艳遇。”

在排队等候缆车时,她看到了他。英俊挺拔,风度翩翩,在人群里非常引人注目,身边的人一口一个“陈总”地叫着。那时她已决定要跳下险峻而优美的山谷,但看到他的一刹那,乔丽扬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和他分到一个缆车上,我就不去死了。”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与他中间隔着好几个人。

结果,他们坐在了一起。在高高的缆车上,她紧紧地依靠着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抱着一块木板,怎么也不松手。那时她还年轻,不知道一段艳遇应该怎样展开,只知道要竭力挽留住他。好在乔丽扬长得不难看,对男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陈总对她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可能是男人要勾引女人最常用的借口吧,乔丽扬居然感动得热泪盈眶。从缆车上下来时,她已经打听清楚了,他是从上海来的。

抛弃她的男人曾经说过:“上海是全中同最好的城市。”她很开心,也很解恨,她正与米自全中国最好城市的男士在一块。

在陌生的第三地,在风景优美的地方,他俩生出了感情的枝叶,不约而同地决定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陈总告诉丽扬,他的公司在离人民广场不远的一个大厦里,一至十五楼伞是他的陈总问丽扬到过上海吗?丽扬羞愧地说:“我整口窝在小城里,从没去过。”陈总很遗憾地说:“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夜来了,乔丽扬和陈总在宾馆里开了房,乔丽扬没想过要玩“”这种游戏,虽然身边有朋友在玩,而她也并不是“处女”了,但要和这个陌生人在一起了,她还是有点惶恐。陈总倒没有坚持,黑暗中,她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听他讲公司的事情。丽扬突然有些激动,问他:“我去上海,到你的公司里去,好不好?”他摇头说:“两个人在一个单位有什么意思,我希望你呆在上海另一个地方。”陈总看出了她的失落,说:“你考研究生吧,我认识一个大学的导师,考上了,你就可以来上海了。”她笑了,离开大学有十来年了,重捡书本,考研究生,谈何容易。

夜在两个人的闲聊中很快过了一大半,当东方欲晓时,他们做了,做得酣畅淋漓、缠绵悱恻。在他剧烈的喘息声中,丽扬想:“也许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样想着,她不禁抱紧了他。

天亮了,她陪着他去赶船。他的船要开了,陈总推开还偎在怀里的丽扬,撒腿就跑。直到跑到了船舷,他才停下来,向她飞吻,一个又一个,然后,他的嘴夸张地张合着,丽扬听不见声音,却看懂了,那是“到上海来,到上海来。”

到上海去,到上海去

回到小城后没几天,丽扬收到了他寄来的包裹,里面是考研的资料,还有上海的报纸、地图以及一些明信片。

她开始复习功课了,她感谢陈总给她安排的道路,如果地够努力,够争气,她是能够到上海那个繁华的大都市去的。

在去上海考试的时候,陈总带着她去看了外滩、南京路、东方明珠、淮海路。还带她去购物,巴黎春天、太平洋百货、华亭伊势丹。走在满是时髦男女的上海街头,乔丽扬理所当然地自卑了,她穿一件厚重的棉大衣,一看就知道是小地方来的人。陈总给丽扬买了一件风衣,把她推到镜前,说:“你看,就这么简单,你就变成了上海姑娘。”这是几天来他说过的一句她最爱听的话,这是一个良好的兆头。

他也带她去看了他上班的地方,非要拉着她上楼,从一楼到十五楼,他如人无入之境,员工们低着头,像蜜蜂一样为他忙碌着。

他也带着她去看了他的家,在普陀区一个高档住宅里,阳台上晒着好看的大花被子,他说:“丽扬,你来了,我就离婚!”

乔丽扬不能动弹了,她仿佛看到这样的日子正在向她走来,她将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分子,她将拥有一切。

从上海回来后,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开始共同设想未来。陈总考虑得比较周全:“要先租一间小房子,等你研究生毕业了。再帮你找工作。”他还把他看好的那套房子画了下来,传真给她看。房子里他画了家具,他的睡衣,画了周围的环境,画了与地铁站的距离,还画了厨房里的炊具和各种蔬菜。看着这些画,乔丽扬哭了,31岁恨嫁的老姑娘,看到这些东西就如同孩子见到亲娘一样亲切,感动。陈总问她还需要什么?两个人已经这样亲密了,就不用再客气了。丽扬想了想说:“还要一双粉红色的,有着长毛毛的拖鞋。”第二次传真时,他也把它画了下来。

日子在甜甜蜜蜜里很快流走,考研成绩下来了,乔丽扬没有考上。她学的是文科,报的是经济学,又丢了这么多年,考得上才怪呢!

她哭着告诉了他考研的结果,电话里,他的声音显得无所谓,他说:“这次没考上,下次再考吧。”

有了他的鼓励,乔丽扬更加努力地用功了,她的耳朵里整天塞着耳机学外语,回家吃了饭就钻进自己的小房间做习题。同事、家人都说她变了一个人。丽扬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考研的事,三十多岁的老姑娘,当务之急是把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出去,无端地考什么研啊!就算考上了,还有人要吗?

丽扬不管,她心里有一个梦,到上海去,到上海去!去当他的女主人,住那间温馨的美丽的小屋里。

天使的眼泪

在丽扬努力备考期间,他的电话来得少了。有时候丽扬拨过去,好久他也不接。即便接了,也是敷衍两句,就挂电话,他说他累,或者是要出差……各种各样的理由。后来干脆不再找理由,直接挂了电话。丽扬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宣判死刑的一天终于来了,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去上海不过是个梦,他们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这是一条断头路。

丽扬还是一如既往地学习,不为什么,只为那个到上海去的梦。

32岁时,丽扬又一次落榜了。而他已经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乔丽扬在亲戚的介绍下找了个体育老师嫁了,这个男人有一副健壮的块头,抽烟,大声吐痰,与食欲一样旺盛,和陈总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可她还是嫁了,33岁了,纵使再美,眼角的皱纹是不会撒谎的,再不嫁,恐怕连体育老师都没有了。

蜜月旅行的地点是她选的,毫无悬念,她选择去上海。她要亲手埋葬她的梦想,然后回家好好和体育老师过日子,生个胖娃娃。

这一次,她准备得很充分,细细化了精致的淡妆,所谓精致,是指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你画了妆;洒了些昂贵的名为“天使的眼泪”的香水,在寒风中露着细细的小腿,敞着青春尚存的脖子,优雅地行走在南京路上,引来路人的回顾。体育老师从没见过这样风情万种的她,眼睛里要射出火来。丽扬心里知道:“这是为了他,陈总。”

快黄昏时,乔丽扬对体育老师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然后来到了人民广场,在他的楼下徘徊。为什么要来这里,丽扬自己也,不清楚,是要见他最后一面吗?天知道这样的概率有多大。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个被他抛弃的小城市的一个女人。

正想着,丽扬真地看见他了,他老了,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茫然地迎着她过来。丽扬惊呆了。甚至忘了躲避。直到跟前,他才发现丽扬的存在,看得出来,他的惊愕程度不亚于丽扬。跳下车,他问:“你怎么来了?”

丽扬请他去路边一间咖啡馆坐一坐,她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一番沉默之后。他开口说:“我骗了你,相遇那次,我是和同事去玩。大家说好以这个‘总’,那个‘总’相称;我工作的地方也不在这幢大楼里,而是在一家快递公司当邮差,经常来送快递,因此楼里没人质问我;我电不认识什么研究生导师,只是为了把谎占说得更真实一些;我的家也不住在高档社区里,而是在报春里一个小亭子间里。看到你执着地考研,一心要到上海来,我不知道与你之间什么时候有个了断,直到送快递时出了事故,失业了,才渐渐地远离了你的生活。”

最后他对她说:“丽扬,你并没有损失什么。看得出来,你过得不错,起码比我好。退出你的生活,是我最明智的选择……”乔丽扬伸手拦住了他的话头,拿起包走出这家小店。街上,人来人往,丽扬被灿烂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结束了,结束了,这场艳遇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她付出的是四年的青春。

他给她的礼物

三年的考研生活,也不是一无用处。从上海回家不久,单位组织了一次业务考试,丽扬出乎意料地得了第一名。众人一片哗然,只有丽扬自己清楚,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有考研复习在先,业务考试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她被破格提拔为最年轻的业务经理。

消息宣布那天,她特意回了娘家,找出他给她的礼物,都存在一个大纸箱子里:报纸、传真、地图。这些曾让她激动万分,作为考研动力的东西,现在看来,只能表明拮据男人的精明。这些淘汰的,无用的废旧物资,却分明记录着她的一段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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