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塞二桃杀三士

要搞清楚活塞本赛季的起起落落，就得先弄明白他们的最终目标在哪里，否则不可能在季中就对一支志在夺冠的队伍给出准确客观的评价。其间总经理乔・杜马斯扮演了尤其关键的角色。

目标迷思

众所周知，2007-08赛季是NBA改朝换代的一季，达拉斯小牛、菲尼克斯太阳等顶级强队纷纷落马，各种关于“夺冠之门是否关上”的讨论愈演愈烈。这批队伍中也包括连续多年止步东区强队的底特律活塞。杜马斯在球队被凯尔特人淘汰后雷霆震怒，直言“活塞已经到了必须推倒重来的时候。”

杜马斯确实不愧为联盟最铁腕治军的大总管，换成其他总经理，多少会在交易方案还没有成形的时候选择缄默。这样做既能避免影响球队士气和球迷士气，还能将对方坐地起价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不过杜马斯是不担心这点的，他深信球队必须改变的同时，还明白NBA的建队之路往往漫长。活塞2004年后始终在冠军的门槛前功亏一篑，要完成这个“优秀到伟大”的蜕变更非朝夕之功。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寻证真理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些繁琐难耐的场面功夫不做也罢。

交易的事摆上台面，具体对象还得慢慢磋商。这时候杜马斯内心难免反复――和太阳小牛不同，活塞是输给上赛季的卫冕冠军，而且东区形势相对简单。哪怕笃定重建也有两条方案可供选择，一是以现有阵容为班底，加入新鲜血液逐渐完成新老过渡，二是直接出清主将，把2004年的夺冠班子彻底敲碎。后者当然更有风险，很明显罗致艾弗森属于这一种。

关于活塞延揽艾弗森的具体细节，本刊去年12月份已有大量篇幅提及，这里挑一些重点的说。首先，活塞选择比卢普斯而非拉希德・华莱士，等于人为地把2009年夏天看作很重要的一个分界点。在此之前，艾弗森的功能是提供活塞欠缺的明星火力，以及为球队逐渐僵化的更衣室秩序带来新的变化；等到赛季结束之后，艾弗森的用处随即转化为到期合同，即球队清空薪资空间的道具。很难说在杜马斯眼中，两个功能到底哪个作用更大，对交易最终定案的影响比重更高。

抛出这个问题之后，接下来的事就很值得玩味了――比起“艾弗森能带给球队什么”，杜马斯同样关心“艾弗森走后球队能做什么”，这是一位具备长远眼光的管理者和普通球迷的最大不同，也是杜马斯在认识到上文所说的“代价”之后所必需具备的建队耐心。时刻不忘把艾弗森交易案剖成两方面来看，应是本文秉持至底的思考方式。

新人当家

艾弗森入队之后，活塞队内发生了另外一件不受关注却至关重要的大事，球团与汉密尔顿续约3年，金额是不菲的3400万美元。当时业内有一种说法，是说迈克尔・库里有意将小将罗尼・斯塔基扶正为先发球员，汉密尔顿则是主要的牺牲对象。球队在这种当口延长面具猴的合同，是想给他传达一种“我们依旧风雨共济，你仍在建队计划以内”的信心，避免产生战力考量以外的磨损。

公道地说，艾弗森和汉密尔顿确实不适合搭档先发，他俩都属于undersize的球员，遇到体格强壮的对手容易被硬吃。以往有比卢普斯坐镇后场，遭遇生猛型后卫的问题能被最大程度缓解，同样的状况在交易之后不复存在。

对此库里还算有耐心，他知道艾弗森是球队新援，必须给顶头上司检验交易成果的机会；他同样明白汉密尔顿是球队老臣，不能在比卢普斯刚走，离别愁思还迷茫更衣室的情况下引起难以控制的连锁反应。此时库里选择的是保守疗法，即让两位全明星后场继续搭档先发，斯塔基则从替补做起。

球队的更新换代往往需要时间，活塞也不例外，对此球队是采取徐图缓进的策略。他们一方面保持版图稳定，另一方面也在悄悄对球队格局进行改造。比如艾弗森入队后的第一场比赛，篮网主控德文・哈里斯状态大热，赛后库里言及败因时却说：“哈里斯是斯塔基盯的人，控卫的问题要靠他自己解决。”

这番话有两处耐人寻味：首先，斯塔基和艾弗森都能双能卫类型，库里有意让前者打一号，不知不觉中就等于把艾弗森和汉密尔顿摆到互相竞争的位置上，这和人们一开始认为艾弗森主打，斯塔基与汉密尔顿拼车位的初衷有很大不同；其次，斯塔基毕竟是2007年才出道的新新人类，通常情况下“能力越强责任才越大”，库里如此早地把斯塔基推向前台期望其胜负一肩挑，与业界预测的“比卢普斯转会是给斯塔基让路”的想法不谋而合。

很显然，当时库里心中打的如意算盘，是先不改变斯塔基的轮转次序，而逐渐增加他的上场时间，进而达到用表现说服外界的效果。反正斯塔基肩负救国重任，死活是必须打出成绩的。打得出来固然大家都满意，推向一线也将顺理成章；打不出来就长期计划而言更具实质意义，至少能让杜马斯确定未来核心时始终心如明镜，避免在大方向上出现偏差。

这种情况下，12月初斯塔基终于成功晋升主力。当时球队刚刚连败给费城76人和纽约尼克斯，败仗之后库里当即告诉媒体，活塞将在下一场与奇才的比赛中果断变阵，这其间竟暗藏无穷玄机。

吊诡小球

笔者之所以在前文强调库里的变阵时机，是因为通常情况下，大部分主帅不会在输球之后直接对阵容改弦更张，他们不愿意给外界一种错误的思想，即输球是某个个别球员的责任。不过库里显然没有这个担忧，斯塔基替掉的夸梅・布朗原本就是出场时间不多的“假主力”，更何况他背负水货状元称号近十载，该毁掉的名节也早已毁光了。

看到这里稍有常识的球迷应该会疑惑，布朗是堂堂正正的纯种内线，和斯塔基这种小后卫八辈子打不到一起去，为什么会存在互相替换的状况？当时的状况是这样，在艾弗森、汉密尔顿、普林斯和华莱士四位大佬各守一方阵地，麦克代斯又因为成了交易筹码短暂离队，活塞主力群始终存在“四缺一”的状况。库里对此不是没有想过对策，埃米尔・约翰逊、布朗先后打过主力，只不过效果均乏善可陈，说活塞当时找不出第二名够资格称首发的球员也不过分。

既然算来算去也仅有四个人堪用，库里索性顺水推舟提拔斯塔基；汉密尔顿、普林斯两员侧翼首发则向上顺移至锋线。这样做的好处是，活塞把全队能力最强的五名球员放在主力阵容中，调度方面不存在孰先孰后的问题，也符合以往活塞“五小强”时期的球队传统。对此媒体也纷纷鼓噪，说活塞要改玩“小球”了。

事实当真如此？恐怕不尽然。以往一位文笔风趣的台湾球评人这样形容小球打法：“它就像超短裙，穿不穿得出效果除了看勇气还得看姿色。”这里的“姿色”指的是队伍有没有对该战术有足够的因应准备，否则防守端的矮人一等足以毁掉比赛胜机。

至少仅就活塞而言，他们应该能明白小球不是谁都能玩的。比如说普林斯，他从2002-03赛季锁死麦迪之后，就被誉为联盟最好的外线防守球员之一， 但这个“最好”应该是建立在“外线”的基础上的。若将普林斯拉到去和肌子拼篮板拼对抗，你不能指望他能起到像霍华德这样的屏障效

果，此刻轻盈的体格和超人的脚步反而会成为他的劣势。

新版五人组的糟糕之处不仅于此，普林斯的减势加上艾弗森、汉密尔顿原本的先天不足，活塞等于在三个位置上存在对抗问题，这个环节岂是防守平平的斯塔基和逐渐老化的华莱士所能填补？

巧的是，岁末年初活塞拉出一波连胜，恰恰发生在汉密尔顿倦勤期间，这得以让库里本人以及外界各种声音都开始重视这一问题。ESPN就特地做了个调查：“谁该降格为活塞的后场替补？”艾弗森成为球迷眼中的首选，至此从斯塔基的平稳过度，到库里的一碗水端平，活塞前前后后的战绩起伏终于让“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尖锐化表面化，此刻距离艾弗森入队已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节奏难题

看完上一部分，读者心中可能尚有些疑惑，比如艾弗森为何会成为替补首选？坦白说当时笔者也深感意外，倒不是不认同这个观点，而是艾弗森毕竟人气绝顶。外媒评价他“哪怕状态下滑，三四年内仍逃不了全明星主力”，斯塔基和汉密尔顿在这点上难以望其项背。

后来哪怕汉密尔顿长期担纲球队第六人，业界对活塞后场搭配的争论却从未停止过，谁叫活塞的战绩始终是载浮载沉呢？比较惯常的说法当然是为了照顾防守，斯塔基和普林斯必须留在场上，汉密尔顿与艾弗森竞逐剩余一个位置，这点也是我们之前提到的。ESPN数据专家约翰・霍林格倒是给出了不同解释，他的着眼点是“球队的节奏”。

文章是这样说的，由于汉密尔顿、普林斯和华莱士都是活塞旧部，习惯了低节奏低失误的作战环境。这个时候让他们放弃秉持多年的比赛习惯，转而加快速度跟着艾弗森“跑起来”，在感情上很难接受，球路改造方面也确实存在不容回避的问题。相反，若将艾弗森放上替补席，年轻的马克希尔、埃米尔・约翰逊等人都很适应开放式的球风，活塞大可效仿湖人打“两套阵容，两种节奏”的比赛，平添几分赢球资本。

把话题延展下去，活塞的“小球”确实不伦不类，他们是在每个位置都缩小尺码，却没有相应地增加攻防转换的次数――这仍是全联盟比赛节奏最慢的“牛皮糖队伍”。整支活塞高度不足，速度欠奉，防守漏洞百出。我们与其说活塞2月份的八连败令人大跌眼镜，有失昔日东区班霸身份，倒不如赞布朗和桑德斯的基础打得好，给库里这样乱玩也很难跌出季后赛争夺圈。

无论外界的评价怎样，库里是受到杜马斯力挺的，这里还得表扬一下后者非同凡响的气度。别忘了本赛季猛龙、76人、奇才等队主帅背黑锅下课，杜马斯本身在格局上高于同行。据分析他是基于以下三点考量：其一，前文也说了，他本身就预料到2008-09赛季是告别过去，重振旗鼓的赛季，其间付出的代价是必须的，既然艾弗森是自己一力延揽，让教练替交易买单的事他还不屑去做；其二，杜马斯希望有一个人去做打破球队旧有格局的事，库里让汉密尔顿打替补引发后者诸多不满，但至少比起以往“状况不坏，活塞不爱”的球霸风气已经是极大的进步，这点上他不一定找得到比库里更合适的人选；其三则不用多说，既然这个赛季的目标是“观望后效，再定行止”，杜马斯没必要因为一个可能已经放弃的赛季去得罪老队友，顺便为球队额外增添不必要的经济负担。

此时此刻，我们发现在杜马斯主政、库里掌印以及诸多活塞旧部环伺的情况下，艾弗森的影响力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一些国内外媒体不经调查和思考，就想当然认为“答案拖累了活塞队”，却没想到也许艾弗森真正的尴尬之处反而在于，他突然发现根本无法影响自己所在这支球队了。这在艾弗森入行13年来还是第一次。

变故不断

关注活塞的球迷都知道，最近汽车城军团的战绩又止跌回升了，他们在艾弗森缺阵的情况下连克强敌，导致库里再一次出来面对媒体：“这一次轮到答案打替补了！”对此舆论界一片哗然，笔者却保持审慎态度――就算他打替补又能如何？这件事的影响力真的有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吗？

首先，艾弗森的失势是在来活塞之后贯彻始终的，他会打出生涯最差的一个赛季，当时就应该有人感叹“答案老矣，尚能饭否”，而不是等到他真的顺应大势被贬到替补后，才摆出一副惊恐模样，仿佛艾弗森是一夜之间从得分王者沦落到板凳匪帮。

其次，即便在活塞最困难的一段时间里，也有人不忘冷静发问：“都说比卢普斯比艾弗森好，但活塞现在这么乱，真的不做交易就万事大吉吗？”这个问题提得很妙。我们假设斯塔基是杜马斯心中一力扶植的未来核心，他逐渐增加上场时间是必须的，那么难道比卢普斯在队就不会受牵连？可分的上场时间就这么多，这位昔日总决赛MVP能力再强也没道理享受保送资格，独立于震荡重组的活塞后场格局之外。

所以说，怎么样顺利完成新陈代谢，是活塞稳定数载后的历史遗留问题。艾弗森、斯塔基和汉密尔顿三名球员如何搭配，充其量就四种方案：两人混搭三种，加上三人同时上场。库里会把艾弗森拿到替补，说是他突然灵光闪现，毋宁说是前三张牌都打过了，效果都不好的情况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试一试。

最后不可不提的是，如今东区骑士、魔术、凯尔特人三权分立，其余球队在纸面阵容上难以企及，这个差距不会因活塞在3月份连胜了多少场，平添了几许季后赛希望而有所改变。活塞球迷固然会因为主队摆脱2月份窘境而喜不自胜，但同时也仍需谨记，这是一支一年前视夺冠为不二目标的队伍，反弹后的活塞要重回巅峰仍有不少的事要做，他们还不是昔日那支望风披靡的王者之师。

其实也许艾弗森表现未尽人意，活塞成长幅度不如预期，对执意重整的杜马斯来说反而是好事。至少他不会因老将们的优异表现调转枪头执迷于眼前，进而再次延缓活塞说了很多年，一直没有做的年轻化策略。最近有传闻活塞不会等到2010年夏天加入抢人大乱斗，而是力求在2009年艾弗森和华莱士合同到期后有所斩获。以杜马斯精准的操盘眼光和运营智慧，活塞继续稳步前行的希望很大，届时再回首本赛季“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也许不过仅仅一场闹剧而已。

掘金霸西北

比卢普斯西去之后，带给掘金立竿见影的变化，意外程度应不小于活塞的急速滑坡。如果再考虑到球队在夏天流失坎比这支极其重要的防守战力，能长期盘踞西北赛区榜首，无疑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关于掘金起势的原因，外界也有过一些分析。最早提出观点的是“优秀论”，即比卢普斯原本就是比艾弗森更好的球员。前者没那么高的人气，得分爆发力也略逊一筹，但在掌控节奏、低位单打、远程发炮和正面防守等环节均要胜过答案。掘金原本就是天份过人的球队，有这样一名成熟稳健的指挥官居中调度，他们能打出好成绩并不让人意外。

除了技术方面的正面添助之外，据球队内部的一些声音透露，比卢普斯真正改善的还有整支球队的比赛信心。大心脏先生连续多年身处联盟的顶级强队，深知要成为赢家必须具备的理念和质素有哪些，这恰恰是以往掘金所欠缺的部分。

不过正如不能将活塞战绩滑落完全归咎于交易，从而让艾弗森妖魔化一样，比卢普斯对掘金的帮助也必须以冷静客观的态度来审视。虽然他们上赛季送走坎比，但意外收获从伤病中归来的内内也是不可忽视的事实。巴西人和马丁组成的组合，是联盟少有的二人都能场均贡献一次抢断和一次盖帽的搭档，超强的活动力令人刮目相看。

当然，掘金现在仍有不少问题，即便傲视西北也可能依旧不是一支足以争夺西区冠军的球队。他们的另一主将安东尼本赛季表现始终不太稳定，手伤困扰之外，更有当地媒体认为“安东尼实际上从麦迪逊斗殴之后就陨落了”。他若不能在詹姆斯和韦德双星角逐的情况下迎头赶上2003同辈，掘金对比赛胜负的把握能力总是要差上那么一点。

缺乏替补是另一个问题。内内和马丁的伤病史令人提心吊胆，球队替补席上只有安德森和佩特罗这两名二流水平的备胎。乔治・卡尔为缓解四五号乏人的状况，不时将克雷扎和巴克曼两名小前锋拉去奥援，这在七局四胜制的淘汰赛可能会成为罩门。

掘金本赛季是不是有机会得到平均水准之上的内线替补？其实是有的，当时麦克代斯作为艾弗森交易案的一部分，与比卢普斯同时来到掘金，但这位极富经验的老将执意要重返活塞，甚至因此付出了价值不菲的经济损失和长达一个月的球场空窗期。难怪后来一些媒体不忘打趣，说麦克代斯才是整笔交易中损失最大的球员。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开拓者和爵士都有希望对掘金完成超车，西北王的归属并非板上钉钉。但开拓者亏在经验不足和奥登受伤，爵士则在剩余赛程中有大量客场必须面对，掘金仍有以西北头名结束赛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