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安第斯山脉

早阵子前往智利参观酒庄，由于香港没有直航班机，必须在欧洲转机，在旧金山、伦敦、巴黎三个中转机场中，我选择了巴黎。在那里等候了接近10个小时，我喝着不知是第几杯的咖啡，用手指拨动iPad，偶尔写作，偶尔阅读，最后决定一口气把下载了的电视剧集消化。想起一直有朋友向我推介早前电视台热播的《天与地》，虽然我至今还未曾看过，但因为涉及人食人情节，加上指出故事三位主角影射Beyond乐队，引来全城热烈舆论，所以我也有所留意。但很奇怪没有什么人提及一部同样是讲在被困雪山时食人肉的旧电影《Alive》，一个真人真事的故事——背景发生于1972年，一支橄榄球队原本乘坐飞机浩浩荡荡到智利参赛，飞机不幸失事撞向雪山，但大部分人却奇迹生还。保住性命本是不幸中之大幸，但现实却是恐怖恶梦的开始，后称之为“安第斯事件”。

是的，那个安第斯山脉，正是我从巴黎前往圣地亚哥城必须飞越的地方。事件的经过充满了戏剧性，但残酷的是生还者们所面对的现实，一个老天爷跟他们人生开的大玩笑。最初这些年轻人以为逃过大难，所以也充满了求生的意志，并深信虽然在气温达零下40摄氏度的雪山上，仍然会很快获救。然而几天过去，人们陆陆续续因受伤失救、寒冷或遇上雪崩而死去，生还者更从电台得知，因为失事位置太偏僻，救援队已停止进行搜索行动。面对仅余的粮食已经清空的情况，剩下的就只有一具具被雪藏着的遇难者的尸体。随后众人展开了讨论，要么把尸体当作食物，要不就是饿死。

有人强烈反对，也有人心中有数，只是不想踏出第一步，但却可以紧随其后。这个念头有多过分，如何不尊重死者，但随着第一个人走出来，拿着一把小刀，在一具尸体的臀部割下一小块肉片，平静地吃着后，这里的文明规范就完全进入崩溃的局面。本来不吃的最终也吃，率先吃的，更进展至讲究地步，决定把人肉烤熟来吃，直至其中两名球员兰度和罗拔，在艰辛的情况下步行9天翻过雪山联络到外间拯救，这次事件才总算告一段落——这已经是空难后超过两个月的事情了，45人最终只剩下16人生还。

我登上前往圣地亚哥城的班机后，由于太疲惫便随即睡觉，途中曾经遇上过颇为强烈的气流，我脑海中自然想到安第斯山脉。我没有什么担心，只是对那个奇异的场所感到好奇，后来在我半梦半醒之际，机长广播航机已在安第斯山脉上空，我从窗口向下望，就如同网上可以看到的图片一样，40年前发生的惨剧，有没有让自以为是万物之灵的人们，在面对大自然时学会什么叫谦卑呢？当然没有。就像任何作品在今时今日都只是过程，这是因为观者的态度已经改变。因为作品都只能寄生于电子媒体上，真身当然绝不同于替身，于是本来的作品往往一开始就借尸还魂，我们不再看见作品本身，又或许是不再介意是否作品本身，任何风景都变成在线阅读，文字更退一步只饰演叙述，甚至只能是标题。这样下去是否一切都变成太虚幻境，都是一个传说？真是这样的话，相信那些否认南京大屠杀的日本人最高兴，他们一定会说档案室有的不代表什么，谁可以证明有发生过啊？山脉的分形看似混乱，但在那些不规则的形状中，可以看当中呈现的井然秩序，这个安第斯山脉分形的边缘诡变多端，内里隐藏不容挑战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