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洪学智将军的谆谆教诲

2013年2月是洪学智将军100周年诞辰。每当念及他的名字，其音容笑貌就在我眼前闪现。他宽广博大的胸怀、高瞻远瞩的谋虑、艰苦朴素的作风、谦虚坦诚的品格，都给我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象。作为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中国人民现代后勤工作的开拓者，洪老将军坚定的立场和信仰、坚强的党性原则和组织观念、勇于坚持真理修正错误的高风亮节、身处逆境时的忍辱负重和不屈意志，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在担任洪老将军的故乡金寨县的副县长到县委书记期间，曾有机会和他近距离接触，12次亲聆过他老人家的讲话，使我不仅深深感受到他对家乡的无限热爱，对人民群众的无限深情，而且感受到他对晚辈的关爱与引导。为此，我据实将洪老每次跟我们谈话的内容和背景整理出来，纪念曾给我们以悉心启迪和教诲的洪学智将军。

一

1988年1月26日（农历正月初八）上午，我受金寨县委、县政府委托，代表家乡人民给洪学智将军拜年。洪老在北京的家中接待了我们。我和时任县民政局长廖远山代表县委、县政府送上慰问信和县工作情况材料。之后，我准备向洪老再作一些详细汇报，他诙谐地笑着说：“汇报就免了吧，你们吃糖果、水果，我给你们讲讲心里话。 ”他看了一下我们给他的《慰问信》，然后说：“从报上看（指《皖西报》），县里工作几年来有很大起色，群众生活有了改善，我高兴。但还有不少群众生活还是很困难的，缺吃少穿。”于是，我汇报了县里的贫困人口比例和扶贫措施。洪老说：“你们要加快经济发展步伐，充分发挥山区资源优势，因地制宜，从实际出发找出发展的路子。不要搞那些无米之炊，办那些脱离县里实际、投资多、周期长、效益差的企业。要在山上、水上做文章。板栗、茶叶要搞园林化，精耕细作，科学种植，不成片的板栗叫小放牛吃掉了，不成气候，没有大的经济效益。”洪老还强调，发展生产不能搞强迫命令，“县里制定政策、做出决策，都要从人民利益出发。想问题，办事情，需要回答好三个问题：‘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摆正和老百姓的位置。你那铁冲的一个村，老百姓到村里领救济款，还要‘候’（请吃）村干部一顿，这村干部就是晕了头，不记得‘我是谁’了。你不也是老百姓，怎么当了村干部，人家找你办事就向人家要吃要喝了呢！这就是没有正确处理好同老百姓的关系。当干部只有把老百姓放在心中最高位置，才是真正的党的好干部。十三大提出大力加强党的建设，你们要好好领会这一精神”。当我汇报到库区发展问题时，洪老说：“要让利于民，让利于群众。库区群众对县渔业公司有意见，我们（指在京老将军、首长）也有看法。你那个渔业公司端铁饭碗，对库区老百姓养鱼捕鱼还收什么费，收得还多。建议两库（响洪甸、梅山水库）大水面养殖由渔业公司经营，河岔库湾交老百姓经营。陈祥同志（原副政委）说，渔业公司生产管理要改革。我同意。这么大的水面不利用好，今后再向上要支持就不好讲了。两个水库超水位蓄水给老百姓带来那么大损失，你们要求国家给以补偿，这要求合理。我们向紫阳、同志反映了。陈祥同志说要带你们到水电部直接反映。我们同时向安徽省委、省政府反映。”当我汇报到新的一年县委、县政府打算到北京开汇报会时，洪老说：“不要到北京开什么座谈会，把钱都用在招待吃喝了。你们来北京到各部门要项目，要支持，有时间就到老同志那里去看看，带一些县里有关材料就可以了。”我们讲到对老红军亲属还照顾不够周到时，洪老说：“对解决老红军、老同志亲属子女农转非、招工，要一视同仁，能解决的就解决，有困难、政策不允许的不能解决就不解决，不要搞有的解决有的不解决，写信打招呼就解决，不写信打招呼不解决。北京有的老同志也说了：我们体谅县里困难，不给你们出难题，你们也不要给我们出难题。”不知不觉，洪老和我们交谈了两个小时，直到办公室人员提醒他去参加一个活动，他这才笑呵呵地和我们握手话别。

出了洪老家门，尽管户外冷风刺骨，但我们心里却暖乎乎的。洪老对县里情况了如指掌，大到发展方略，小到发生在村干部身上的事，都清清楚楚。我回到县里后，向县委、县政府主要负责同志传达了洪老的讲话，他们对此都很重视。一个月后，县委、县政府就开始实施“119”科技扶贫工程，即在全县选定桑、栗、茶等10个重点项目，组织100个以科技人员为主体的技术承包开发，扶持9000个贫困户三年内脱贫。半年后，又进一步提出了“重工、强农、兴林、活商”，“市场导向，系列开发，规模经济，集约经营，立体发展”的路子。

二

1990年9月，我乘在北京开会的机会抽空去拜望了洪老。一见面，我就说，祝贺洪老再次被授上将军衔，前不久又增选为全国政协副主席，家乡人为您祝福，为您高兴啊！他笑呵呵地连声说“谢谢，谢谢。”接着又说：“受之有愧啊！”我在他身边坐下后，向他汇报了两个方面的情况：一是县里一年来的变化：二是在1989年北京期间，县委、县政府做了哪些工作。当我谈到全县社会稳定，没有人上街游行，没有人张贴大字报时，洪老高兴地说：“县里发展形势看来不错，县里换了新班子（县委书记、县长均新任），干部群众精神面貌好，这是最主要的。人就是要有点精神，人无精神不立。一个县也要有点精神，县无精神不强。你们现在是全国贫困县，当然困难很多，但怎么认识困难，克服困难，摘掉贫困县帽子，关键在你们首先要树立起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信心，从而带动全县人民都去奋斗。能调动人民群众积极性，让人民群众的智慧和创造力都迸发出来，脱贫就有希望了。你们当县官的压力也很大，要改变一个县的面貌不容易，只要你们始终保持认真干事的状态，再大再多的困难也能克服。还是那句老话：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这是说的。认真，也是一种精神状态。关心群众疾苦，带领群众致富，艰苦奋斗，不断进取……这样的人，都是认真的人。像焦裕禄就是个认真的人。国家给了好的扶贫政策，你们要认真执行好，给的钱要认真使用好，关系群众的事情要认真办好。国家也有困难，不能单纯依赖国家，还是要自力更生，自强不息，这是脱贫的内部动力，国家扶持是外力。”

洪老谈完了对于县里的要求，又把话题转到抗美援朝方面来，洪老说：“你们这次来得巧，《抗美援朝战争回忆》一书刚出来，送你们两本。你们看看，1950年10月25日，在一名叫的‘中国乡巴佬’将军的率领下，志愿军打了入朝后的第一次战役。这场打了13个昼夜的遭遇战，使麦克阿瑟的联军一下子损失了1.5万人，迫使联军不得不退缩到清川江以南。朝鲜局势开始发生了转折。美国报纸称‘这是美军陆军史上最大的失败’。彭总的正确领导，加上志愿军的英勇顽强，取得了初战胜利。你们要发扬抗美援朝精神，打好县里的扶贫攻坚战。”

三

1990年10月30日，洪老偕夫人张文回到故乡金寨县。

应洪老的要求，第一天就去了双河镇，视察了双河职业中学。到了学校，副校长潘友玉接待了我们。我对潘校长说，洪主席今天到学校来看看，你给带路。接着洪老就问，学校有多少学生？多少老师？多少教室、宿舍？校长一一作答。我简要地向洪老介绍，学校改为职业高中了，主要是为农村培养初级适用技术人才，洪老连声说，好好，农村有技术的人多了，才能让老百姓赶快富起来。校长本想请洪老到会议室休息一下，洪老看到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就操着一口双河话讲，我去看看学生上课。体育老师很机灵，看到洪老向他们走过来了，就将上课的学生列成两排，鼓掌欢迎。我说，同学们都过来，这是洪主席，是我们双河人。学生们很快围了过来。洪老问几个学生家住哪里，在学校能吃饱饭吗？学生七嘴八舌地回答，有的说是九房的，有的是黄龙的，有个同学讲是黄鹄的，洪老高兴地大笑说“我老家也是黄鹄的”。他在校园里停留了20多分钟，然后到镇政府接见乡亲们。这是洪老回家乡第一次走访家乡的学校。后来他又曾两次亲临这所学校，为学校解决了很多问题。

第二天，洪老听了县里工作汇报。当汇报到“少生孩子多栽树”时，洪老说：“‘多栽树’是建设山区，这样更广泛一些。还有粮食问题要解决，这是吃饭问题。口号怎么提好？作为方针性讲怎样更全面、更广泛、更科学一些？指导思想更完整一些？要建设山区，多栽树是一项内容。人口增长率与工农业生产增长的关系怎么样？人口普查情况搞清没有？农民1000元人均收入的比例是多少？200元以下人均收入有多少户？农民一孩多少、二孩多少？这些问题都要搞清楚。在掌握大量第一手材料的基础上提出全县发展指导方针。作为号召，这样提可以，作为发展战略，这样提不全面。”

当提出要求开放“军事”时，洪老说：“是否开放，开放是否有利，要从长远考虑。这个问题要‘两分法’。外国人进来，有的是真做生意，有的是搞情报。哪些项目要与外国人合资？一定要做好论证。如玩具、化妆品，也要引进外资干吗？有人向我说，现在金寨在全国的印象是温饱都解决了，是全国贫困县中最好的。你们宣传一定要注意，要实事求是，一定不要讲假话。认准的事要坚持下去，巩固基础。工农业产品都要讲质量，不然占领不了市场。坚持不是维持现状，要有新的发展。发展板栗与加工，路子就宽广了。蚕丝、蜂蜜、中药材，山区经济资源丰富。老茶山要加强管理。还要开发好蕨菜，蕨菜有抗辐射功能。在日本广岛遭受原子弹后，许多植物都死了，唯蕨菜不死。蕨菜还有抗癌作用。你们还要重视粮食生产，还要解决好吃饭问题。现在还是靠天吃饭，如果大荒年没粮吃，就成为问题。吃饭问题不解决，睡觉都不安定。‘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必须争取粮食自给，不要乱占耕地。你们叫我讲意见，这是‘中心话题’。”

洪老这次回双河，轻车简从，不要省、地领导陪同，也不要县里主要负责人陪同，不要警车开道。在县宾馆吃自助餐，也不要人陪。食堂做了家乡土菜腊肉、臭豆腐干子、小河鱼、蕨菜，一碗葛根粉鸡蛋汤，洪老与夫人在餐厅一张小方桌上自己吃。我走到他们桌前，问吃得怎样？洪老笑着说：“吃得好，家乡菜真好吃！以后上面来人检查工作，你们都做家乡菜招待他们。这长江河小鱼叫 ‘贡鱼’，你知道吧？乾隆下江南，地方官送给他吃的，现在都能吃到皇帝吃的东西了，还有什么话说！”

四

1991年11月15日至16日 ，洪老来到金寨县为“金寨县红军纪念堂”奠基。

15日上午，洪老处理完霍邱县城西湖问题之后，不要省、地领导陪同，从叶集进入开顺，在红石咀拦河滚水坝下的南干渠岸旁停车，察看当年6月底发生特大水灾后的情况。这年6月30日至7月10日，金寨发生特大水灾，累计降水1024毫米。梅山水库开始以1500立方米/秒流量泄洪，并很快增大到3020立方米/秒，突击泄洪造成县城及江店区一片，使全县经济损失2.9亿多。听完灾情汇报后，洪老面色凝重，他说： “山区发生水灾时，冲毁一条线，灾后看不见。你这里现在还看到水库冲下的泥沙厚厚一层堆积在园艺场果园里、农田上，还看到水毁的道路、堤坝、农田没有全部恢复，因灾毁坏的民房也没有全部建起来，灾情严重。现在要抓紧灾后恢复工作。很快就要进入冬季，第一位工作是救助灾民，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第二项工作就是恢复基础设施，道路、交通、供电、通信，抢修农田水毁工程；第三件事要对全县中小学、幼儿园校舍全面检查，不要有危房，保证学校安全。你们还要总结教训，比如水库泄洪预警，组织疏散；比如制止水库上游乱砍滥伐，控制泥沙大量流失。尤其是保护森林，植树造林，制止毁林，是一项长期的、经常性的、战略性的工作，不论谁来当县长、书记，都要把它抓好。战争年代、解放初期，山上藏一个营、一个团，你都找不到，现在连一个班都藏不住了，教训深刻啊！救灾还主要靠自己力量，生产自救，动员群众自救、互救。要振奋精神，加强领导，战胜灾害。”

当看到装修一新的县政府宾馆房间时，洪老不高兴了，皱着眉头说：“这么大灾之年，哪来的钱装修宾馆？宾馆搞那么豪华干什么！”我连忙解释：这是年初就装修了，是省政府给的钱，您去年来住在这里时地板都烂了。洪老听了解释后，说： “我的想法你们也要理解，穷县就要按穷日子过，不要攀比，不要讲阔气、讲排场。钱要用在刀刃上，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坚持勤俭办事，发扬艰苦奋斗优良传统，因陋就简搞建设，尤其是今年受灾了，一切楼堂馆所基建项目都要停下来。”

下午，洪老参加了“红军纪念堂 ”奠基仪式，为奠基石铲进第一锹土，接着参观了烈士纪念馆。洪老每次来县里都要到纪念馆看看，这次看得特别仔细。每一张图片，每一段文字说明，每一件展品，他都细细琢磨，一边看，一边给我们“讲解”。当走到吴焕先烈士遗照前，洪老向我们详细地介绍了烈士的生平和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的情景，然后默哀，并深深躹了一躬。此景此情，让陪同人员都深受感动。

从纪念馆回到住处，洪老提出想到响洪甸电站看看。随行的保健医生劝他不要去，说他这些天太累了，从北京启程时身体就不太舒服，血压不正常。但洪老还是坚持要去。他说：“我一定要去响洪甸看看，这个水库1958年建成，我还没去过。这次又发大水，我到家了不去看看，心愿难了啊！”最后保健医生只好答应了他老人家的“请求”。

16日上午9时多，洪老登上了响洪甸水库大坝。在电站负责人的引领下，他从大坝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回到大坝中间，来回走了700多米。他一边看，一边听电站同志介绍，兴致勃勃，笑声朗朗。他对大坝的勘察设计、工程施工、工程造价、工程效益等都问得很详细，电站负责同志也一一回答。洪老说：“这是50年代初，我国专家自行设计、自己建造的全国第一座重力拱坝，不简单啊！是治理淮河水患的重点工程之一，防洪、灌溉、发电，造福于民。水库上游老百姓也受了损失，淹没土地、搬迁移民，现在水库水面又超位淹了他们的山场、农田，老百姓有意见，这是局部牺牲换来整体效益，也是舍‘小家 ’保‘大家’吧！省里要重视老百姓意见，给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洪老又转向电站同志说：“你们要把这水库大坝维护好、管理好，让它永远为百姓造福。”

五

1993年9月20日上午，我在北京参加全国计划生育工作会议期间拜望洪老。当我说到前两天去看望了张劲夫和项南同志时，洪老高兴地说：“好！他们现在对金寨很关心。张劲夫同志在抗日战争时期，在白水河工作过，80年代初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到你们那里去视察，还特地到双河、白水河看看，他休息了还念着金寨。项南同志现在是扶贫基金会的会长，也常念叨你们。这些老同志对老区感情深啊！”我向他汇报了“红军纪念堂”筹建情况，洪老说：“要保证质量啊！资金困难，我正在给你们想办法，希望有企业家支持一下。”接着，洪老讲了六个问题：一是加强县委的自身建设；二是提倡批评与自我批评；三是要有群众观念；四是农业问题，解决金寨人民吃饭问题；五是要注重水质，保护环境；六是要加强社会治安和民风教育。洪老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县委是一个县的头，加强县委班子的自身建设，这是大题目。我着重讲坚持民主集中制。作为县委书记，要做好领导工作，必须正确处理民主和集中的关系，既要注意发扬民主，又要善于集中，真正做到在高度民主基础上实行高度的集中。首先要有高度的民主，在县委常委中，每个人都有可能提供自己的经验，发表许多正确的意见，同时也可能提出不那么正确甚至是错误的意见，书记只有发扬民主，让大家把各种意见都讲出来，才能集中正确的意见，去掉不正确的意见。发扬民主，对你书记来说，就要有民主作风，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提倡不同意见的争论，做不到这一条，发扬民主也是空话。县里人说你还不错，能听进去人家意见，这样就好，我看你也是个好人。”我连忙说：这是洪老夸奖，我没有领导经验，有许多缺点。洪老说：“知道缺点就好，有自知之明嘛！还要有高度的集中，离开了集中，民主会没有方向，造成极端民主化。集中是要以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为准绳，不能个人意见第一，更不能独断专行。要用好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个武器。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于有损于党和人民利益的言行，敢于讲话，敢于批评，主持正义，刚正不阿，任何时候都不能让错误的言行自由泛滥，更不能同错误的言行同流合污。在原则问题上，在大是大非面前，要旗帜鲜明，毫不含糊，明确表示赞成什么，反对什么，不搞‘关系学’，不当‘和事佬’。你好我好，一团和气，明知不对，少说为佳，回避矛盾，怕得罪人，不能开展正确的批评，你这个领导就不称职，就带不好班子。批评要与人为善，诚心诚意帮助人，要注意政治，要讲究方法，要多讲道理，要叫人服气。还有自我批评，在这方面更要带个好头。要严于解剖自己，像比喻的天天扫地洗脸一样，经常用自我批评的武器去清除身上的灰尘，搞好自身修养，增强党性。把这个头带好了，就能引导县委一班人都能开展认真的自我批评，自觉地克服缺点，发扬优点。”从洪老的谈话中，我感到他老人家对我们新组成的县委班子寄予厚望，对家乡人民寄予深情，对我更是关爱有加，循循善诱，教我怎样当好“班长”。

9月1日，国务院的《取水许可制度实施办法》和《水土保持法实施条例》开始施行。洪老又联想起家乡两大水库水资源的保护问题。他说：“1991年大水后，我看到红石咀堆了那么厚的砂，我就讲了水库上游水土保持要搞好。保护好了水库的水质，不仅对县里老百姓有益处，对下游老百姓更有好处。据说，每天流入巢湖的有害废水、污水有50吨，合肥人都不敢饮用巢湖水了，要求饮用从响洪甸、佛子岭水库引来的水。如果水库污染了，那下游人不都遭殃了吗？你们要管护好森林，坚决制止乱砍滥伐，提高森林覆盖率，营造‘绿色水库’。黄河之所以成为泥河，就是因为上游大片森林被破坏。松花江泥沙沉积很少，丰满电站还能发电100年，就是因为有长白山号称‘森林之母’的保护。制止乱砍滥伐，保护森林，还能减少泥石流给人民带来的威胁。因此，治水必先蓄水于林，蓄水于山。你们这些年封山育林，营造经济林，有成效，但还不够，森林覆盖率要由现在的60%多提高到70%以上。另外，不要在水库上游办污染环境的企业，不能办纸厂、竹板厂。缫丝厂的污水是怎么处理的？要顾全大局，保证水库常年优质水。”

六

1996年9月22日，我将一份县政府准备印发的《关于加快茶叶产业化发展的决定》的稿子送给洪老，请他提意见。汇报之前，我先向他报告了他十分关心的家乡茶叶“金寨翠眉”获金奖的喜讯。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从1986年开始创制“齐山翠眉”，1989年获部优奖，但没有形成批量，没有投放市场。1995年，经安徽农业大学专家指导，时任农业局副局长周世民带领几位技术人员攻关，制作这种干茶600公斤，准备在1996年5月第二届中国农业博览会上参展。安农大著名茶叶教授王镇恒建议“齐山翠眉”更名为“金寨翠眉”。我们想请洪老题写茶名，然后注册商标。当时，洪老风趣地笑着说：“我写不行，我的字上不了‘大雅之堂’，我请人给你们写。 ”我们问是谁？洪老说：“赵朴老，赵朴初。”两个星期后，我们就拿到了赵朴初的题字，接着就送茶叶参加茶博会并获金奖。报价每公斤1898元的茶样，被销售一空。洪老听我们汇报后十分高兴，他说：“赵朴老给你们题写的‘金寨翠眉’值钱喽！这是他住医院时带病写的，你们要认真开发这种茶，保护好这个牌子啊！”后来，我们才知道，赵朴老晚年一般不再题字，尤其是住院期间，医生对赵朴老管束很严，限制他看书、写字的时间。找赵朴老要字、要求题词的信函在他案头堆积如山。因为洪老请他，自然不好推辞，“金寨翠眉”几乎成了赵朴老的“绝笔”。

接下来，我们向洪老详细汇报了发展茶叶生产的《决定》。洪老等我们汇报结束后，说： “金寨的自然环境优越，地形、土壤、气温、降水、光照等条件，适宜种植茶叶。金寨也是传统产茶县。六安瓜片就是历史名茶，创制于清朝，主产区就在金寨齐头山一带。齐头山又叫齐云山，山顶四平，所以叫齐头山。六安瓜片分内山瓜片和外山瓜片，内山瓜片大多产在金寨，现在的齐山、响洪甸、鲜花岭。六安瓜片内质好，在市场享有很高声誉，但发展反反复复，不稳定，质量没有保证，产量没有新的突破。现在决定加快发展是对的。要从培育优良茶籽抓起，注重茶园栽培、管理、采摘、制作，实现茶叶生产产业化。一是抓老茶园改造。我看到许多老茶园荒了，只顾摘不顾管，浪费很大。你们说每年要新开多少茶园，我看如果把老茶园都改造好，管理好，精管精采，也等于是增加了新茶园。二是开辟新茶园不要占用粮田，不要在平地大畈搞，用坡地改梯地。茶树是耐阴植物，生长在海拔七八百米的山上，漫射光多，茶叶有机养分多；低地、平地光照度强，不利茶叶养分积累，内质差。名茶茶树都是生长在很高的山上，那里云雾笼罩，多漫射光，有利形成多种氨基酸，茶叶品质好。你们本来种粮食的田就少，为什么非要在粮田上种茶？三是一定要把好质量关，恢复传统制茶工艺。现在一些名茶都不出名了，味道不香了，加上一些人搞小动作，采取掺杂使假、以次充好手段牟取暴利，损坏了名茶的声誉。有一段时期，我就听人讲过‘骗茶’，市场上很少看到正宗的六安瓜片。结果茶叶卖不上价，老百姓受损失。这是深刻的教训。”洪老谈起茶叶，兴致很高，对茶叶生产的每一环节都十分熟悉，连在场的茶叶专业的科技人员也心悦诚服。

自1988年我第一次聆听洪老的讲话，距今已20多年了。现在，金寨县的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些变化是国家改革开放政策带来的，是金寨人民在省、市、县委（政府）正确领导下，在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下，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勇于奉献、创先争优的精神，不畏困难、顽强拼搏的结果，也是洪学智将军长期亲切关怀的结果。可以说，金寨县的每一个领域发生的变化，都与洪老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都凝结着洪老的心血。洪老生前关于金寨县社会经济发展的一系列讲话（我记录的讲话只是其中一部分），生动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的深刻内涵。他老人家一贯强调的坚持加强党的建设，坚持实事求是，坚持崇高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坚持关心群众、为群众办实事，坚持勤俭节约，坚持保护环境，坚持多种经营，坚持保护耕地，等等，都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真理。洪老的讲话，是金寨人民宝贵的精神财富，将永远引领着金寨县社会、经济发展的方向。“洪学智”这三个字，在金寨县60多万人民的心目中，是扶贫济困、高尚人格和崇高境界的化身。重温他的谆谆教诲，我们可以感受到这位功勋卓著的开国将军那渗透到细微之处的人性光辉与超人魅力，体现着他那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的光辉一生。

洪学智将军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