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年的因缘 大文明的碰撞

时间:2022-09-29 04:23:38

数千年的因缘 大文明的碰撞

在欧亚非三洲交界处,有着世上最大的陆间海,它的沿岸有叙利亚、黎巴嫩、以色列、巴勒斯坦、埃及、利比亚、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克罗地亚、希腊、土耳其、西班牙、法国、 意大利、斯洛文尼亚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自古代起,这里就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埃及文明、爱琴海文明、巨石文明等多种文明交汇演绎的地方,它们彼此碰撞的火花催生了各大文明的进步,还孕育出了欧洲文明的胚胎。这片海域,便是地中海,它在人类文明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目前西方保存地中海文物最多的是法国卢浮宫。 由中国国家博物馆和卢浮宫联合主办的“地中海文明——法国卢浮宫博物馆藏文物精品展”近日在国家博物馆开展,展览将持续到明年2月10日。我们可以欣赏到280件(套)发掘于地中海沿岸的藏品,它们诞生的时间从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19世纪不等: 包括釉陶、玻璃、石雕、木雕、金银器、瓷盘、牙雕、油画、斗篷、镜子、版画等多种艺术品, 展示了地中海地区自古代(公元5世纪西罗马帝国灭亡以前)至中世纪(公元5世纪-15世纪)、近代(文艺复兴至19世纪)的文明交流历程。(图版见中插)

见证文明发展的历史

地中海地区岛屿众多,海上交通成为连接各岛屿的纽带,古希腊人、腓尼基(今黎巴嫩)人通过海上航行,用本地出产的小麦、葡萄、橄榄油等物品换回西部的铁和锡。其他民族基本上只在沿海岸掠夺或者从事短途海运,而像古埃及这种大帝国,依托尼罗河便已能充分满足自身需求。

除了正常的商贸往来,大多时候各民族都是通过掠夺的方式换取所需,因此这时的交流多依托于战争。外国人多是作为战俘或者家奴出现,一些保存下来的艺术品再现了当时的历史。 “埃及人俘获叙利亚囚徒图案的浅浮雕”上,两名埃及人中间就是他们的叙利亚俘虏; “雕有叙利亚人负重形象的祭祀勺柄”,刻画了一名正背着重物、被压弯了身子的叙利亚奴隶;而一座约公元前1450年埃及出产的“剃须匠萨巴斯代石雕” 背后的铭文记载了音乐之神巴斯代神庙的剃须匠萨巴斯代将自己的职位让给他的战俘奴隶。

战俘中有一些人是工匠,正是他们将各国的工艺技术传播开来,如金属加工、玻璃制作、制陶、石雕、木雕等 。埃及托德神庙里约公元前1900年的银杯,完美地呈现了埃及在公元前3000年的金属加工技艺:杯底两三圈由小及大的圆形简洁线条,杯壁装饰着海涛状花纹,做工精致细腻,显然是作为敬奉给神的器皿或者皇公贵族的奢侈品。埃及的金属加工工艺经工匠们推广到地中海东岸各地,当时许多帝国的宫殿和庙宇中使用的金银器具都带着浓郁埃及风格。

古希腊人倾向于从日常生活、神话故事中寻找图案题材;比如宴饮、战争、狩猎等生活场景,奥林匹斯山上诸神,以及英雄人物等,在古希腊陶器上从不鲜见。 约公元前470年烧制的雅典红像双耳爵上,绘制着掌管农业的丰饶女神德墨忒尔和半人半神的英雄特里普托勒摩斯。 女神正将麦穗传递给特里普托勒摩斯,后者举着一只大碗,毕恭毕敬地接受女神的恩赐。传说中,正是特里普托勒摩斯不辞辛劳地奔往各地,将麦穗传给世人,凡人才得以繁衍生息。为了感激神灵的庇护,古希腊人将他们的形象绘制在陶器上永远纪念。

公元前1100年时,腓尼基人创造了由22个字母组成的腓尼基字母表,用字母文字体系替代了图形文字体系,这种简便快速的文字从商人开始传遍了地中海,影响深远。希腊文、拉丁文、斯拉夫文都源于腓尼基文。一支公元前1100—前1000年间的弓箭箭头上,就刻有腓尼基文; 一块约公元前480—前460年间的石碑上,用希腊文刻写着《戈提那法典》——通过那支弓箭箭头和石碑,我们可以辨别出腓尼基文和希腊文之间的渊源。

古希腊和古罗马人的强大军事力量曾问鼎地中海,可这并不意味着文化上的胜利。他们虽先后攻占过埃及,却为其深厚悠久的历史底蕴所折服, 将部分埃及神祇赋予古希腊及古罗马神的形象。 由希腊罗德岛制造的阿芙洛狄忒-伊西斯神像,就是明显被希腊化的埃及神像。这位女神头顶柳筐,梳着埃及风格的发型,穿着埃及传统的轻纱服饰,可她的面孔和肤色却是希腊式的。这正是希腊人将自己的美神阿芙洛狄忒和埃及最重要的女神之一伊西斯融为一体的神像。在埃及,伊西斯被视为贤妻良母的代表,也被视作生活和健康之神, 被地中海沿岸国家人民广泛爱戴,尤其在希腊和罗马极受崇拜 ,著名的菲莱神庙主殿就是用来祭祀这位女神的地方。

从意大利到土耳其,整个地中海地区的墓葬与庙宇中,都曾发现过许多“塔纳格拉”风格的陶俑。塔纳格拉是古希腊中部的一个小城邦,所产的陶俑异常精致,随着各国间交流的与日俱增,这种陶俑也被其它地区的人们所效仿。

宗教冲突和寻根之旅

公元1世纪左右,罗马帝国逐步统一了地中海,宗教上逐渐皈依为基督教。然而随着5世纪西罗马帝国的灭亡,地中海地区重又发生了动荡,在中世纪恢复了群雄争霸的格局。1095—1291年间,西欧骑士军团在天主教会的支持下,打着收复耶路撒冷耶稣墓地和巴勒斯坦的圣地的旗号,对地中海东部发动八次军事远征。

有大量艺术品反映了这一历史,如木板油画 《圣教徒》(约1550—1600年)不仅诠释了圣保罗皈依基督教的故事,更是对的背景作注——正是在东西方天主教徒联手推动下,西欧骑士军团才得以远征。

事实上,这八次饱受争议,给地中海地区带去了深重灾难,不过在客观上,却促进了地中海自古代以来的又一次文化艺术交流高潮。比如意大利南部的象牙雕刻,叙利亚的作坊擅长加工塞浦路斯铜器,西班牙的阿拉伯陶艺师们将生产金属吊灯的技术传往意大利……这一时期出现了大量相互影响的艺术品。土耳其君士坦丁堡约1300—1350年的“圣乔治勇斗恶龙”圣像由马赛克砖拼成,可见起源于希腊、兴盛于罗马的马赛克已经推广开来。

通过战争,拜占庭艺术中的丝绸、牙雕、圣物盒、金银器等都被十字军带回欧洲,促进了欧洲艺术的发展,影响到了后来文艺复兴艺术的兴起。

在欧洲14—17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地中海基本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所统治,只有西班牙、奥地利乃至后来的意大利威尼斯和热那亚共和国出于商贸原因,还在与之对峙。欧洲人很少前往地中海地区,却对那片神奇而遥远的土地充满绚丽的想象。

早在希腊神话中,一则“欧罗巴”的传说就开启了欧洲人的想象大门。这是一个关于欧洲(欧罗巴洲)来源的美丽故事,欧洲人也往往从中追溯祖先的历史和民族的根源。传说众神之王宙斯有一天幻化作白色公牛,引诱美貌的腓尼基公主欧罗巴骑上牛身,然后便强载着她一路渡过爱琴海,来到了克里特岛。宙斯向被掠夺的公主求爱,将她所在的新大地赐给她,并以公主的名字“欧罗巴”给这片大地命名——这,就是欧罗巴洲的由来。

“掳走欧罗巴”成为世代欧洲人取之不竭的题材。如一只雅典约公元前350—前300年间的黏土彩绘长颈香水瓶,一块法国约1750年的圆形涂珐琅金怀表,就绘有掳走欧罗巴图案。文艺复兴后三杰之一的拉斐尔,也创作过一幅《掳走欧罗巴》的布面油画(1498年);意大利的基托·杜朗蒂诺工坊1535—1540年间制作了一只釉陶盘,上边带有意大利乌尔比诺教主加特莫·诺蒂的纹章,而图案就是根据拉斐尔的画烧制的:盘子画面的主体是宙斯幻变成的公牛和欧罗巴公主,周围是女伴们,他们正在绿树成荫、海水蔚蓝的爱琴海边嬉戏。年轻的欧罗巴一手托腮,仰望上方,无忧无虑的她丝毫不知等待她的命运。

大游历和远征军的启蒙

18、19世纪,欧洲海运进一步发展,又开通了从巴黎到伊斯坦布尔、横贯欧洲大陆的东方快车,便利的交通运输将欧洲人带到了更远的地方,旅行真正流行起来。这时兴起了一轮考察地中海的热潮,许多艺术家、学者都要在意大利、希腊和地中海东岸作长途旅行,他们的人生观和审美能力因此又一次被启蒙,这样的旅行被称为“大游历”。

法国的让-皮埃尔·乌艾尔(1735—1813),创作了一大批地中海地区极具代表性的风景画:特里扎港口附近的独眼巨人暗礁、利帕里的古代热水浴池、那不勒斯海湾的北方部分、塞革斯特神庙废墟……

瑞士的让-埃提恩·利奥塔尔(1702—1789)在希腊、君士坦丁堡游历时, 穿着当地人的服饰、甚至学着他们留长胡子,和他们打成一片。 希腊帕罗斯岛女子、希俄斯岛女子、君士坦丁堡女子、土耳其士麦那女士、鞑靼人、弹冬不拉的女子、坐在沙发上用长及地面的烟管吸烟的男子……他以当地人为模特儿创作了大量的油画,赢得了“土耳其画家”的称号。而法国著名现实主义风景、人物肖像画家柯罗(1796—1875)也留下了不少东方韵味的油画, 《身着古希腊服饰的年轻女子画像》(又名《海蒂》)自拜伦的《唐璜》中获得灵感,画的便是一名希腊少女。

苏格兰的加文·汉密尔顿(1723—1798)是考古学家,也是欧洲新古典主义的创始人,曾于18世纪50年代末期一度隐居在意大利考古、搜集素材,收获颇丰。他发掘到了约公元前30—公元200年的大理石三足架的盛水盘、帕里斯王子雕塑和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雕像……西方古典主义最美画作之一的《维纳斯将海伦介绍给帕里斯》,也正是出自于这位痴迷于古希腊、古罗马文化的大师之手。

《维纳斯将海伦介绍给帕里斯》约创作于1777—1780年,是应英国的谢尔本伯爵之邀所作的、表现古代题材的大幅油画。谢尔本伯爵虽贵为乔治三世的首相,却一生都怀才不遇,为了排遣积郁,他常在艺术里寄兴寓情。他在湖区鲍伍德宅邸有美丽的花园和丰富的藏书,大量交往文人墨客;而汉密尔顿专门为他创作的这幅油画,或许恰如其分地隐喻了他的处境。古希腊神话中,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不爱江山爱美人,将刻着“最美丽女神”的金苹果给了爱神维纳斯,以此换来世上最美的女人——斯巴达王后海伦,而这段倾国之恋正是后来为两国人民带去无尽灾难的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在此画中,维纳斯一边温柔劝诱着海伦,一边轻轻揭开海伦的面纱,露出她的绝世容颜;海伦一面害羞扯住面纱,一面矜持地摆手,半推半就地立在帕里斯面前;而坐在一旁的帕里斯早已为海伦所倾倒,正微仰起头满心爱慕地凝望着她;丘比特和另外两个小天使也在中间拉拢这对青年男女。在某些方面,谢尔本伯爵和帕里斯很相似,比如都政治失意,都孜孜不倦地追求美好事物。当这幅油画挂到伯爵的府宅中后,不知他会不会触景生情,在诗情画意中追忆那些逝去的时光……

在地中海的交流探索史上,有一个无法忽视的里程碑性事件,这就是拿破仑远征埃及。法国画家莱昂·科涅大约创作于1830年的一幅油画,是应邀为卢浮宫绘制的天顶画三张小样中的一幅,描绘了拿破仑在远征战场上的情景——一组埃及人和共和国士兵及鼓手,围绕着拿破仑,只见皇帝在帐幔下长身而立,专注的目光正眺望着远方。

出于控制埃及和东方、并阻止劲敌英国扩张的战略目的,1798年至1801年间,拿破仑发动了对埃及的远征。在这支多达20万人的远征军里,还有160多名学者,他们的使命和军人截然不同:专门收集和研究埃及的地理、历史、艺术和宗教等资料。为了保护这批不拿枪的“远征者”,也为了保证文物的安全,拿破仑下令:让驴子和学者走在中间!战争是残酷的,然而这一次却因皇帝的“别出心裁”而多了几分诗意:不远处便是滚滚硝烟,但皇帝派出的学者们不顾生命危险,在这片有着几千年伟大历史的土地上奋力发掘,流连忘返,搜集着、记载下那数不清的宝贵财富。 四年后,失败的法国军撤离埃及并带走了丰富史料。

回到法国的拿破仑,下令编撰《埃及记述》一书。正是靠着皇帝不惜代价的支持和学者们的努力,历时五年,这部长达23卷、涉及面广、图文并茂的古埃及百科全书问世,拉开了后人了解埃及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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