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窝 第7期

时间:2022-09-28 11:50:43

一户人家,如果房前屋后有一片竹园,其间又有几株高大的古树,这些树便成了老门老户的招牌;如果这些树上还有一个或几个鸟窝,这鸟窝便被视为吉祥的图腾,是家庭兴旺的象征。

小时候,我家屋后就有一片竹园,周边还有不少的大树,其间还有一两棵古树,据说是祖父的祖父栽下的。有了这竹园,有了这树林,就引来不少的鸟儿来我们家落户。

开始也许是一个鸟窝,是喜鹊的吧。后来,一些路过这里的鸟儿,发现了这片竹园,看见了这些大树,看见了这些大树上的鸟窝,它们也便放心地在这里歇歇脚,或心安理得地住上一宿,第二天再上路;特别是那一对对热恋中的鸟儿,也就决计在这儿注册入户了。于是,林子里的大合唱又增加了新的音符。

每当又有新来的鸟儿在我家树上做窝,我便雀跃着赶紧把这消息告诉正在灶上做饭的母亲,告诉耕作归来的父亲,告诉放学归来的哥哥、姐姐。于是,这一天的晚饭,全家人的谈话主题便是鸟窝。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鸟儿筑窝的艺术。朴实的农民就是以这种朴实的方式欢迎鸟儿到来的。

树林、竹园无疑是农家的财产。鸟窝呢,其实如同家里的牛栏、猪圈、鸡笼一样,也被视为家庭财产的一部分。而窝里的鸟儿,自然就同栏里的牛、圈中的猪、笼内的鸡一样有了姓氏、有了主人,也便有了精心的呵护!

如果你敢爬上谁家的树上去掏那窝里的蛋,或掏窝里的鸟,免不了会遭到那家主人一顿训斥。所以,有时父母亲要去走个亲、串个友,总会再三嘱咐我们给牛添草、给猪喂食,末了还加上一句:小心有人掏鸟窝啊!

树上的鸟窝,给农家的生活注入了新鲜的内容。还是晨光熹微时,在鸟儿“起哟”、“起哟”的催促声中,一家人忙着起床,去呼吸第一缕新鲜空气,在鸟儿滴着露水的鸣唱中,我们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儿事去。

母亲把鸡笼打开,端来一瓢谷子,撒在地上,鸡们开始争抢了。这时,枝头的鸟儿也会跳下来,落在鸡们中间啄食,俨然说:“这食,我也有一份儿!”

晚上,太阳落山了。我把牛牵进栏了,把鸡唤进笼了,然后就坐在门前的石磙上,看我家的鸟儿上窝。回来了一只,又回来了一只,呵,都回来了。然后去向母亲汇报。这便是我每天必做的“功课”,一次也没落下。

房前屋后的林子上又有一个或几个鸟窝。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寂寞的。小鸟啁啾鸣转,很是热闹。那黄鹂的中音,云雀的高音,布谷鸟的诗歌朗诵,还有八哥、斑鸠的喝彩。喜鹊是个大嗓门,每次作总结的都是它:“演出不差、演出不差。”

一户人家门前有树,屋后有竹,旁边还有一口清清的水塘。这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但是,有鸟窝的树,才是真正的风景。可不知为什么,一些画家只喜欢画树;有些画家只喜欢画花鸟。他们就不曾在树上筑一个鸟窝。我以为,这样的画再美也还算不上完美。

今年春节,我回了趟故乡。房子一家紧挨着一家,密密麻麻的,有的只好向空中发展,比当年的鸟窝还高。房前屋后,没有竹园,没有树林。公路旁也有稀稀疏疏的白杨,电杆样地立着。我希望在树上能发现一个鸟窝,结果令我大失所望。

近来,我的脑海中常常出现这样一幅图画:一户人家,门前有树,屋后有竹。一个农家孩子,晚上,坐在门口的大石磙上,看着只只鸟儿飞进树上那个大大的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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