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寒山诗在美国的接受与影响

时间:2022-09-28 07:21:13

【摘要】寒山作为唐代的一位诗风独特的禅客诗人,其人其诗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总的来说是被忽视甚至被冷落的;而寒山本人一定不会料到一千年后他的诗竟会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拥有如此多的知音,乃至在二十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的美国掀起了一股颇具规模的“寒山热”。这一独特的文学现象“寒山现象”激起了本文作者的研究兴趣,于是便试着运用阐释学的理论对文化误读的角度对其作一初步探讨,以期对寒山现象有一个比较系统全面的了解。

【关键词】寒山;文化误读;阐释学;跨文化交流

1.引言

随着经济发展的全球化,跨文化对话和交流也日益频繁。翻译是最直接、最普遍的文化交流形式,其实践活动中存在误读现象也就在所难免。本文试图运用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的一些观点,主要从阐释学的角度对寒山现象进行观察分析,并将其放在跨文化对话与交流的背景下进行探索研究以证明文化误读存在的必然性及重新评价其在跨文化交流中的意义的重要性。

2. 阐释学与翻译中的文化误读

翻译,无论是文学翻译还是非文学翻译,都离不开对原文的理解和解释。如果说,理解是对原文的接受,那么,解释就是对原文的一种阐发。在这个意义上,译者既是原文的接受者即读者,又是原文的阐释者即再创作者。

伽达默尔认为,“理解是一个我们卷入其中却不能支配它的事件;它是一件落在我们身上的事情。我们从不空着手进入认识的境界,而总是携带着一大堆熟悉的信仰和期望。解释学的理解既包含了我们突然遭遇的陌生的世界,又包含了我们所拥有的那个熟悉的世界。” 在伽达默尔看来,理解是以历史性的方式存在的,无论是理解者――人,还是理解的对象――本文,都是历史地存在的,也就是说,都处于历史的发展演变之中的。这种历史性就使得对象本文和主体都具有各自的历史演变中的“视界”(Horizont),因此,理解就是本文所拥有的过去视界与主体的现在视界的叠合。伽达默尔称之为“视界融合”(Horizontverschmelzung),这样,在现代解释学理论看来,人们面对本文所达到的理解就永远只能是本文与主体相互溶通的产物。

由此可见,理解的历史性揭示了参与理解的客体都是历史的存在,理解其实就是主体对文本所作的一种特殊的历史逗留,要完全纯客观地理解文本,进行简单的语言层面的语符转换是不可能的误读在某种程度上讲,就成为“出自本身需求的阐释和意义重建。”无论翻译者如何力图进入原作者的思想感情或是设身处地把自己想象为原作者,释者都无法重新唤起作者原始的心理过程,它只是一个文本的复现,而且在生成的译语文本上还闪烁着异语带来的新光芒。纵使译者以“信”为本,但不同的语言就有不同解释,不同的解释表达了不同的关系,所以解读无法超越文化误读的维谷。

3. 阐释学视角下的文化误读个案分析:寒山诗在美国的接受与影响

寒山,自号寒山子,是中唐时期一位隐士。据零星记载,寒山“容貌枯悴,布糯零落,以桦皮为冠,曳大木履”;性格怪异,独来独往,“世谓贫人疯狂之士”。他常于山林中竹木石壁题诗书句,自称“五言五百篇,七字七十九,三字二十一,都来六百首”。可惜寒山诗多有散佚。唐末天台道士徐灵府序而集之,凡三百余首,分为三卷,是最早的寒山诗集。寒山诗不重形式,不拘格律,涉笔成趣,直抒胸臆,自成一格。“重岩我卜居,鸟道绝人迹。庭际何所有,白云抱幽石。住兹凡几年,屡见春冬易。寄语钟鼎家,虚名定无益。”这便是寒山的诗句,由于中国文学传统对于诗歌的形式有着严格的要求,加之寒山本人地位低下,故他的诗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不为正统所接受,可以说一直处于默默无闻的境地。

但从20世纪50年代末起,美国却掀起了一股“寒山热”,著名学者纷纷选译寒山诗。1954年,阿瑟・韦利翻译的27首寒山诗在美国《邂逅》杂志发表; 1956年,加利・史奈德在《常青评论》杂志发表24首寒山译诗;1962年,伯顿・沃特逊选译寒山诗124首,由纽约丛林出版社出版,1970年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在纽约和伦敦再版。上述三者之中,以史奈德的译诗在年轻人中最为流行。由于五、六十年代适逢“嬉皮士”运动,所以“佯狂似癫”的寒山诗受到美国年轻一代的热捧。 “寒山诗”也因此在大洋彼岸“死而复活”并成了“垮掉一代”的精神食粮。史奈德的寒山诗英译本成了美国青年最喜爱的读物之一。1977年美国作家查尔斯.弗雷泽出版了他的第一部也是迄今为止他惟一的长篇小说 “Cold Mountain”。它以美国南北战争为背景,描写了人与土地的复杂情感与关系,深受好评,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而弗雷泽在该书卷首便引用了在项楚《寒山诗注》里列为第九首中的一句“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寒山诗还有一个重要的影响力就是,它进入了美国大学的教科书,最初是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中文系一个教授编的中国文学选集,把史奈德译24首寒山诗全部收录了进去,而收录的李白、杜甫的诗也就十几首。这种颇有点“墙内开花墙外香”味道的独特文学现象着实值得我们深思。

仔细分析寒山其人其诗对美国的“嬉皮士”文化和自然主义文学产生的深远影响后,我们不难发现,这其中存在着文化误读的现象。寒山其人的真实形象――他的安然, 平静, 冲破人与自然对立的个性和生活方式等并没有在等人的译作中得以准确体现。嬉皮士对于他们严重的所谓“禅疯子”寒山的崇拜实际上源于误读和曲解。

根据阐释学的理论,在理解文本时,任何一个读者都不是带着一片空白进入一个新的文本的,如果那样,他也不可能进入一个文本。他有着先有和先在的知识结构,就是有着海德格尔所说的“前结构”或“前见”。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在其反思之前,他已经植根于他的世界,也就是说对事物的解释并不是从虚无开始的。人的世界观、价值趋向、思维模式、认识方式、审美情趣等等都会成为他在理解前就拥有的东西,于是人在理解事物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个视界(即看的区域),(下转第14页)(上接第13页)而这视界就会影响人对事物解释的方式、角度和观点,人的前见也由此形成。有前见在,文化融合中文化误读的可能性也就在所难免。而这种误读在整个翻译过程中的文本选择和翻译策略选择上都有所体现。具体到翻译活动上,译者也是出于自身的文化传统、政治需求、切身利益的考虑,有目的地选择翻译文本。首先从史奈德的寒山诗翻译的文本选择上我们不难寻找到译者偏见和误读的踪迹。我们知道,史奈德不仅是一位著名的翻译家,还是一名环保主义者和自然文学作家。他的生态哲学观与西方传统中将自然看成人类利用的工具不同,他将自然拟人化,视之为有机生命。因此,尽管寒山诗覆盖的内容非常广,而斯奈德翻译的24首都是关于自然观的。而在这24首的翻译中,也处处渗透着史奈德个人思想和信仰的痕迹。

史奈德的这种文本选择是“误读”的一种形式,它体现了一种文化依据自身的需要和价值标准对另一种文化进行的选择性解释,其目的是通过误读过滤掉自身文化中不需要的东西,吸收异域文化中有用且能为自身服务的部分。

哲学阐释学认为,文本作为一个历史性个体,总是局限于特定的历史背景,文化传统等因素之上。对文本的解读只能是一个逐步接近其审美价值本真的过程,不存在永恒的、一劳永逸的、终极的理解。文本本身并不是一种稳定的东西,不具有永恒性,而是具有未定性、多元性和开放性,这些都为误读提供了可能。寒山诗中所隐含的中国文化的禅宗精神对于西方作家和翻译家来说是神秘的,而这种神秘也造成了翻译过程中的创造性误读。史奈德等译者试图将禅玄互正、佛老结合作为对西方文明的补充结构和纠正力量,故他们对寒山诗的理解和翻译也摆脱不了其所处的历史和文化背景的影响。

4. 误读存在的合理性和在跨文化交流中积极作用

从“寒山现象”我们可以看出,翻译中的文化误读在一定条件下,也可成为促进理解的一种有效方式或途径。它可以提醒我们从他者的角度来审视自我,寒山在我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日益受到关注便是佐证。在翻译过程中诗的误读更是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布鲁姆曾以明确的语言指出诗的误读是西方现代诗歌产生和发展的根基:“诗的影响―――当它涉及到两位强者诗人,两位真正的诗人时―――总是以对前一位诗人的误读而进行的。这种误读是一种创造性的校正,实际上必然是一种误译。……” 可见,在诗歌创造中,有意的误读是作为创作的源泉之一而存在,甚至构成诗歌创作的一种机制,它并不同于误解、误会。而这种创作的心理机制并不只限于诗人,一种特定文化下的成员面对来自异域的文化篇章时,他的体验与需求也完全可以类似于一名诗人面对他人的诗作。

当然我们不能因为特殊的“寒山现象”就夸大文化误读的积极作用,但至少我们应以一种比较全面的态度去评价文化误读的意义。可以说,文化误读是不同文化遭遇之时难以摆脱的一种相互理解的方式,一种无可回避的历史现象,我们甚至难以比较其中的是非对错而定其精粗去留。我们所应做的是在秉持文化多元化的相对主义态度的同时,试着理解文化误读这种看似背谬之现象的现实性与合理性。这样我们才能探索出更有利于文化成长与文化交流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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