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餐 9期

在我的记忆中，经历过抗战艰难的父母始终保持着节俭的习惯，那份珍惜，那份执着，甚至那份悭吝，无不深陷我心底。父母年至耄耋，仍未品尝过什么高档菜肴。中秋临近，我与丈夫商量，无论如何，要请父母去饭店吃一顿高档菜肴，以释心中遗憾。如何能让节俭的父母无拘无束地享用高档佳肴，我们颇费了一番脑筋。

中秋佳节，父母被我们请进了一家金碧辉煌、恍如宫殿的高档饭店。母亲立即有了反应，拉起父亲抬脚要走。我慌忙拦住母亲，安慰说：“这装潢不过是招揽顾客的，其实菜肴不贵。何况饭店高档，卫生条件就好些，吃得放心。”做医生的母亲想想有些道理，便收回脚步。

几个冷菜摆上桌后，服务员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果皇炖雪蛤放到母亲面前。“老太太，您慢用。”透亮的雪蛤融合在浓郁的橘黄色木瓜汤中，散发出诱人的奶香。这是专为女士烹制的名贵菜肴，有滋养补身功效。母亲没吃过雪蛤，问服务员：“这是什么菜？”服务员嫣然一笑，转身离开。我灵机一动，谎称：“是用水果汁调制做成的小面鱼。”

母亲半信半疑，用精致的银白色瓷调羹舀了半勺品味，“奇怪，怎么没面食的味道？”看着母亲疑虑的神色，我忙说因是用鱼肉做的，所以没面粉味道。母亲“哦”了一声，似乎信了，又吃了两调羹，腴滑软糯的雪蛤顿时让母亲满口甘香飘逸，她舒畅地笑了。

片刻，饭桌上摆满了水晶虾仁、鲍汁烩辽参、鳗鲞烧肉、蟹粉烩鱼肚等佳肴，母亲开始抱怨我们乱花钱，我情深意切地说道：“今天是中秋节呀！”父亲仿佛领悟到了，劝母亲，“中秋节，孩子们在尽孝心！”我们从母亲舒展的眉头感受到了谢意。

明月高挂苍穹，餐后，我们四人散步欣赏美妙的夜色。月光下，老两口相互搀扶，蹒跚中映射出他们相濡以沫的一生。走在父母身后，我们心中甜美至极，孝心在善意的谎言中圆满，遗憾在美味的佳肴中释然。

前面的父母忽然停住脚步，缓慢转身。我们看到父亲深情的目光，母亲眼中闪动的感激泪花，一时惊异。

父亲用真诚的话语说：“今天这顿晚餐终身难忘，谢谢你们还特意为妈妈点了名贵的雪蛤。”原来他们已经识破，并一直默默配合着我们，看来长辈永远是我们的老师啊！